家人难得团聚的大好时光。
所以我只不过是把前面这番话的后续说了出来而已。
「与其过无聊的人生,还不如戏剧性地死掉」
「冬美」
听到父亲叫了我的名字,我便转身面向他。只见他笔直地看着我,脸上表明他要开始跟我说教了。不必多说,恐怕世上所有高中生看到那种表情的第一反应都是生气,而我也不例外。
「不能说死掉会更好这种话」
「就因为世上曾有不少人还想继续活下去?你是想用这种无聊的理由来回答我么」
「是的」
「真不愧是无聊的我的无聊父亲」
之后就只是不堪入耳的争吵了,不需要细说。跟父亲吵到我懒得再浪费口水的时候,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之后虽然听到了敲门声,但我选择了充耳不闻。
要是把这些一五一十地跟杏说清楚,恐怕又会被她调侃,于是我只说了重点:
「就活着的意义跟他吵了一架」
我本以为杏肯定要说我们两父女脑子不太正常,所以才全力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撂下了这句话,可没想到她却只是应了一声「哦」。这家伙偶尔会见招拆招让我扑空,甚至险些摔跟头。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实际上我也没摔跟头。
电车咣当咣当地晃动着行驶了一会儿后,停在了某个站,随后父亲和女孩子也跟着站了起来。看到是父亲先站起来,我便猜测今天他应该是主动的那一方。虽然我没什么兴趣,但不知道父亲当初和母亲交往时的约会计划是怎样的呢,想必也是很无聊吧。
我赶紧叫上还在看文库本的杏,也跟着下了电车。幸好,父亲他们正背对着这边。这时,旁边的杏伸了个懒腰。
「跑得还挺远的嘛」
「真的耶,我第一次在这里下车」
站台上人很少,车站周围看起来也没有算得上热闹的地方,实在不是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这里应该正好可以租个地方包养小三吧」
杏像读了我的心一样,又说出了让我讨厌的话来。要是父亲真的干了这种好事,我就要威胁他把房子的租金全给我当作零花钱,但我不会分给杏。
我们保持足够距离跟在那两人后面,通过检票口后,一个环形交叉路口就出现在眼前。要是他们在这里坐公交车或出租车,我可就头疼了。虽然父亲他们不可能知道我内心在担心这个,但那两人还真的没有坐交通工具,而是徒步走向路口最里头的坡道。仔细一看,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几个人从车站往那边走。坡道的那头没有显眼的地方,只能看到山丘。
尽管杏撒着娇说「别啊~我不想运动~」,不过我还是拽上她跟在他们后头向坡道走去。
「不要啊,在这种大热天里走会死人的」
「死不了!杏你这人真是让我看不懂都遗传了父母的什么基因」
「不请我吃最贵的芭菲我就真的死掉了」
「不劳者不得食!」
只见她又变出一副很不情愿的表情来,要带着这个麻烦而又精明的女孩实在是件费神的活儿。但是事实上,每当碰上什么事情让我感到不安时,我还是希望杏陪在自己身边。因为我也是个麻烦的女孩,所以我们才能作为朋友从出生一直好好相处到现在。
我们就这么一边相互打闹,一边沿着坡道往上走,很快背后就冒出了好多汗。于是我就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水跟杏分着喝,然后继续前进。在途中,被精神抖擞的老爷爷老奶奶超过的时候,我们俩不禁同时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父亲他们费这么大力气,究竟是要去哪里呢。意外的是,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坡道的前头有着很长很长的石阶,而旁边则有人说了句「我认为之后就是家属的问题了」。
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指示牌,大概是给开车来的人看的吧。
「杏,是墓」
「啊,嗯,墓,墓?墓吗。是这样啊」
我们被热得完全失去词汇和思考能力,只能隐约看见前面两个人的背影登上了台阶。杏从中途就一直像个小宝宝一样不停叫着「快背我,快抱我」,但是我选择了置若罔闻。等我逼父亲把事情交代清楚后,让他请杏吃个芭菲,估计这个小宝宝的心情也会有所好转吧。
当我们好不容易走完台阶,又看到眼前出现一段平缓的坡道时,我的肾上腺素似乎迅速飙升,脑中想到了一个有关走在前面的两人的新假说。
「难道是私生女吗」
「……怎样都无所谓了」
估计是算准了人在爬完台阶后会累吧,有一台自动贩卖机被设置在这绝妙的位置上,我便给已经筋疲力尽的杏买了果汁。要是真的害她死在墓地,那我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不过跟前面的坡道和台阶相比,眼前的坡道已经是相当平缓了。道路两侧有很多坟墓,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形状罕见的墓碑令我目瞪口呆。我就这样一边张望着周围,一边紧追在父亲他们身后。
不知不觉间地面变成了石板路,而父亲他们似乎仍未打算在哪座墓前停下脚步。他们到底是来给谁扫墓的呢?很快就到盂兰盆节*了,难道是和那有关系吗?说实话,我已经开始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或许单纯是父亲的朋友最近去世了,于是和那个人的女儿来扫墓。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说不定这就是我们这两个无聊的人的无聊结局。我可不希望事情会是这样。【译注:相当于中元节,祭奠逝者的节日。】
随着我们不断前进,多余的杂音仿佛被一点点抹消,四周变得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