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替你结束这一切吗?」
就在此时。
某人从正面向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个怪物搭话。
她缓缓抬起头来。
从长长浏海缝隙朝外窥探的眼球,捕捉到了来者。
那是个大约十二岁左右的金发碧眼少女。
她一身女用衬衫、迷你裙搭上丝袜的装扮,如同高级钢琴般强调黑白对比。这身带有某种古典风格的衣着,穿在少女身上之所以没有任何不协调感,原因大概在于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高傲感。
她的名字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即使在西欧也以其惊人规模及性能,傲视群雄的魔法结社「黎明晨光」首脑。
「虽说我们追的是『捣蛋鬼』,但既然先遇上了你,倒也有其他可做的事。」
少女虽身为魔法阵营的一员,实际上却属于「世界内侧的内侧」的一角——这些人连魔法方与科学方的不成文「协定」都不放在眼里,秘密地收集、研究深植于各文明中的英雄、领袖产生条件。
她光是站在那边,就能改变时钟指针的速度,让流动的风超越时代。
那份异彩,甚至还能以魔法结社所保存的知性与神性之名,驱逐理所当然的常识以及大前提。
换言之。
就连无论如何都会永远缠住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绝对条件也一样。
「科学阵营似乎将你视为与复杂AI相反的另一个极端,就是连续进行如同昆虫般单纯思考的生物,但我们魔法阵营的说法有些不同。」
不过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也就表示双方都无法保证能有所结论。蕾薇妮雅·柏德蔚继续做了补充:
「你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存在,或许该说,你已经不知道经过几次的轮回吧。十字教是不接受转生的宗教,所以会明确地定下起点跟终点。然而另一方面,人类这种生物从始祖背负罪孽被赶出乐园后,就有了『回归』天国是无上幸福的侧面……若要说得简单点,大概就跟在路上举行的马拉松一样吧。在漫长艰辛的路途中有个折返点,参加者最后依旧会回到运动场上。」
「这样你懂吗?」柏德蔚问道。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浏海轻轻晃动。
因为她把头偏向一边。
「你这个生物,究竟是在获得明确个性前,就从母亲肚子里出生的原初之人,还是在娘胎里就完成所有学习,做好最佳化的存在?……事到如今,这个谜题已经成了没有表里的梅比斯环,但不管是哪一种,结论都相同。你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之所以会那么特别,元凶就来自那份纯粹。」
「纯……粹?」
这次。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头,歪成了让人觉得会骨折的锐角。
到底纯粹在哪里?
还有其他如此不合理、令人毛骨悚然、不安定的生物吗?
但柏德蔚接着说道:
「物理现象中也有类似的状况吧?比方说纯水——会用于制造半导体等东西的纯H2O。用微波炉加热过的纯水,看起来只是安定的液体,但只要稍微摇晃容器就会沸腾。你就是保有那种微妙平衡的存在。」
彷佛是掉进理论或夹缝中的「人类」。
就这层意义上,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实在复杂到无法以寻常方式说明。
既不是第一名也不是一百名,而是只能维持在「那个位置」。
「不过,无论是要阻止纯水发生特别变化,或是防止统一加温的液体突沸,方法都很简单。虽然你是个无法单以魔法阵营观点解释的存在,但如果只是要打倒你,靠魔法阵营的技术就办得到。」
魔法结社的首领笑了。
笑得非常地淡然。
「只要放入一小撮砂,就能让纯水变成『普通的水』,也能防止突沸。对我这种人类来说,这是个非常合适的作法。」
没办法,像英国清教和罗马正教那样的组织,可能无法应付这种问题。
他们提倡增加人类的纯度,将妨碍者定义为邪恶、敌人并予以攻击,当然「攻击手段」也比较偏向排除杂质。
蕾薇妮雅·柏德蔚却相反。
近代西洋魔法结社。
这个集团靠着将过去流传的知识升华成能延续到未来的技术,打算以多余之物打造新价值观。纯粹的白,终究只是画布的其中一面;这些人满脑子只想着让混入杂质的自己,也能藉由获得新色调来拓展艺术的可能性。他们是一群完全不知回头的人,试图创造超越白色的美丽色彩。
如果是身为其中一分子的她,就做得到。
她能利用在某种价值观里被评为诱惑、堕落的技术,达成目的。
只是一小撮砂粒。
藉由投入杂质,就能将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变成「能被杀死的身体」。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这点程度的事「那家伙」应该也做到。嗯,就算想杀死妨碍自己「计划」的某人,也要避免留下会暴露自己真面目的决定性证据是吧?)
「你意下如何?」
蕾薇妮雅·柏德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