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东京有场地震。
震度不大,一点点而已。关东地区的年轻人应该早就习惯这个脚下大地稍微扭动,凭个人力量根本无法抵挡的自然现象,一点都不在乎那独特的感觉吧。无论是否感到摇晃而醒来,大半都会继续睡到为来得及上课而定的闹钟响起为止。
但她的反应不太一样。
或许是因为几乎没体验过纵向摇晃的地震,来野环惊慌地跳了起来。裹著充满哥哥的味道,肯定是好几个月才晒一次的棉被呼呼大睡时,感到有异常状况──地震发生,她就不禁一脚踢开了棉被和毛毯。
「……哇。」
早晨微曦穿过窗帘缝,透进这三坪的房间。
小小公寓的一间斗室。
嗯,对。这里不是我房间,是哥哥的房间。
这是哥哥在东京租的公寓,不是广岛市内的那个家。
而这个哥哥并不在公寓里,只有妹妹铺了床铺睡在里头。由于哥哥随时可能回来,我天天都尽可能地熬夜等他,可是眼皮每次刚过午夜眼皮就受不了,自己闭上了。醒来时,寒冷的夜已经变成寒冷的早晨。到今天,我已经这样过夜快一个星期了。
意识朦胧的我,擦擦眼角站起来。
刚刚是怎么了。
喔对,地震。所以才会醒来。
就这样?
真的只有这样?
不知道。可以确定的是直觉告诉我,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哥哥?」
明明房里不会有其他人在,我仍然这么问了。
而且稍一恍神,人已离开公寓。
气温只有个位数,我却毫不惧怕寒冷,只想赶快出门。这个上午六点三十几分的世田谷一隅,静得和白天完全不同。汽车来往的引擎声和人的动静少了很多,彷佛全世界的人口都变少了。我吸进一大口冷冽的空气,吐著白烟仰望朝霞乍现的东京天空。
有光。阳光。
有点像从前沿丸子川边的路走回家时见到的光。
为什么呢,当时那明明是夕阳。光亮和色调都不一样。
尽管如此。
我还是觉得很像。
「啊……」
剎那间。
我明白自己感受到了什么。
不是发生。
是结束了。
父母上东京世田谷警察局请求协寻后想带我回家,我却激动地坚持要等哥哥回来,像个小孩一样大呼小叫,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之后就独自待在公寓里等哥哥,一连就是好几天。算上父母上东京之前的天数,对,就快一星期了。
在即将面对从春天开始的高中生活前,有如缓冲期的倒数计时中临时插入的这段宛如恶梦,感觉很不现实的东京生活,一定就会在此刻结束。
它结束了。
没有任何理由。
只知道有种感觉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
「我真的该回去了吗,哥哥?」
声音,模糊不清。
不知不觉地,脸颊湿成一片。
泪水是何时流下的,我真的完全没发觉──
†
西元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同一时刻。
东京都千代田区神田骏河台,御茶水,某山间旅馆楼顶。
艾尔莎‧西条独自凝望布满朝霞的天空。
找不到半点痕迹。遍布她眼前的无疑只是冬季天空,太阳徐徐上升的早晨光景,那道从地底深处射向天空的鲜烈魔力,没有丝毫残迹。尽管如此,艾尔莎仍感受到它的存在。不知是曾经成为圣杯战争中的主人,一度拥有令咒的关系,还是任何魔术师都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她很确定,一切都结束了。
圣杯战争已经终结。
可能是大圣杯的巨大魔力发生胎动,又突然消失。
直觉告诉她,圣杯并未启动。
植入她精神、理性、记忆与灵魂深处的诅咒也逐渐消散。这风格不甚东洋,极为特殊复杂的术式,必定是出自那个双眼水灵的少女──应是剑兵主人的可怕少女之手。而它在小地震发生前不久,就不知为何自动解除了。
艾尔莎的精神完全解放了。
有如绑熏肉般圈圈缠绕的的坚韧绳索,突然变成滑顺的绢丝,就此脱落、松开。
「弓兵……阿拉什……」
朝阳暖意中,艾尔莎眯起双眼。
眼前变得朦胧。
原以为早已流乾的泪,一刻也停不住。
失去爱子路卡时,她曾告诉自己再也不流泪。
使用三划令咒,要弓兵解放宝具真名时,她也是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