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疯狂漩涡最深处。
──我硕果仅存的意识,自动重播了我的资讯纪录。
火焰的记忆。
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形容。
布伦希尔德(我)这个体的起始与终结,都与火焰同在。
我一直觉得火焰在捆绑我、箝制我;但是到最后一刻我才发现,它其实是从体内喷涌、盛燃,要烧尽一切的事物。
至少,我刚清醒时,什么都不懂。
身为大神使者的我,在久远神代不断引导勇士的灵魂,时而赐予胜利,时而施舍死亡,将无数灵魂带进那荣耀殿堂以备末日之战。这样的我,在这时候──变成另一种人了。
应该说,被改变了。
我在哥德族的国家帮助年轻战士阿格纳,宣判受到大神祝福且承诺胜利的年老雅姆古纳战败。于是父神冷静地处理我的叛逆,夺走我大半神性,以苍白的束缚符文将我定于近乎死亡的静止状态,封入无人魔境希恩达尔峰顶由火焰群聚而成,焰冠冲天的「火炎殿」之中。
苍白束缚,符文荆棘所造成的假死效果牢不可破。
我就此长眠,在永不熄灭的火焰中。
静待父亲预言的唯一可能,将唤醒我且示爱的命定勇士。
爱,勇士。啊啊,我从不认为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不抱希望。当作自己只能在谁也踏不进一步的火焰中,如尸骸般长眠于此,直到世界在毁灭冰狼与火巨人(Surtr)的暴虐下终结。
可是──
那个人真的来了。
法兰克兰之王齐格蒙,与埃里米王之女修尔迪丝的孩子。
他的所有兄弟,都是力量、头脑、任何技能均高人一等,举世无双的大英雄;而他更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不仅是魔术师,就连善用魔法之人都异口同声地赞颂,他才是比任何人都更英勇的高洁战士之王。
使其父王经大神考验(Barnstokkr)而获得的魔剑格拉姆重获新生的剑士。
与无上神马(Sleipnir)的后裔,格拉尼成为毕生挚友的人类。
打败亨丁王的军队,成功为父王复仇的百战猛将。
只身击毙格尼达海德贪婪的闪耀恶龙(Fafnir)的勇士。
吃下龙心而获得无敌力量与众神智慧的至高之人。
世上无人能出其右,比各地历代任何君王都还要高贵,比任何人都严以律己、慷慨好施,从不让敌人有机会从背后偷袭,豪气干云的男子。
同时也是身怀莫大勇气,向我伸手的你。
──齐格鲁德。独一无二的,我的英雄。
你明明知道所有后果,还是来到「火炎殿」了。
你毅然决然地登上希恩达尔峰,一剑劈开神盾叠成的墙,大步踏入「火炎殿」。我都记得,啊啊,我都记得,即使父亲给我的假死使我沉睡不醒。
直到今天,就算到今天,我都清楚记得你那大胆的视线。
注视着躺在熊熊燃烧的殿中央,陷入不醒之眠的我……
你一眼就明白,贴附在我肉体上的秘银甲胄有什么用意。
于是你挥动魔剑。
将我划开。
没有半分犹疑,挥出甚至飘散冻土冰冷气息的一剑。
将只是束缚我肉体的枷锁化为大神最后诅咒,与符文荆棘同化的秘银甲胄巧妙地切开。毫不自负也不紧张,一眨眼就切开秘银,达成了只凭人类技术与膂力恐怕办不到的伟业。
紧接着,我苏醒了。
第一次以肌肤感受空气、炎热、洁净、昏沉,冰与火带来的各种感觉,同时──
完全成为具有真实肉体的人类,不再是女武神的我,在你面前暴露刚出生的模样,并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你──以实际物质的眼第一个见到的人。
「将我从永眠中唤醒的你……是头戴法布尼尔的无敌之盔,手持诛龙剑(格拉姆),从龙心获得无类力量与智慧后……来到这诅咒之地的齐格蒙王之子,齐格鲁德大人吗?」
我那么说。
不是大神之女的降谕。
而是我震动自己的喉咙,以舌编织,以唇发语而说出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我问:「齐格鲁德大人您不是早就知道一旦与我相遇,往后就只有毁灭的未来在等着您吗……」
「我知道。格里皮尔王的预言有提过你。」
「那为什么你不怕?」
「我的征途不需要爱,也不需要情。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
老实说,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貌如冰雕般英挺的男子。
或表情如诞生自冰河的魔人般冰冷的剑士。
铿锵有力的语气,不知是遗传自齐格蒙王或修尔迪丝,还是受到教育他的邪恶谋士,侏儒铁匠雷金的影响;抑或是更久远的祖先所遗留的气性。我茫然地想着,同时注视那对耿直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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