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水滴,水滴。
──无数水滴从倾斜的浇水器流泻而下。
手上的重量逐渐减轻。
植物园苍郁茂盛的绿丛底下,水渐渐渗入土中。
沙条绫香看著手和地面,轻吁一口气。白白的。太阳都快爬到最顶端了,空气依然冷冰冰。从一旁玻璃墙透来的阳光也感不到丝毫暖意。
平时做完晨间日课后,绫香都会替植物浇水。
今天时间有点晚。
今天……也晚了。
「该多做点功课吗……」
是否该再多做点魔术的功课呢?
绫香这么想了一下。
但想了也没有答案。
她认为该做的事不只一项,且都是做功课。做魔术的功课,做学校的功课。父亲平时百般叮咛,说两样都不可或缺,绫香也总是漠然接受父亲的话。
生在魔术师家系,当然得做魔术的功课。
身为现代人之一,当然得做学校的功课。
两者皆为必要,两者皆是理所当然。
即使「老师不在身边」──
「……」
绫香向周围扫视一眼。
在几步路的距离外游荡的几只鸽子,喉矓咕噜噜地发出隐晦的声音,往这里窥探──的样子。窥探?真的吗?也许是错觉吧,鸽群似乎在绫香的动作或言语中期待著些什么。
「不行啦……」
绫香小声呢喃。
「刚才不是喂过了吗……」
回答她的是几个叫声和动作。
就像在说:「不知道,我没吃到。」还歪著头。
「呼……」绫香不禁叹息。都破戒和它们说话了,却得到这种反应,让绫香想不甘心也难。早知道就不理它们了。
「真是的。」
这叹息的对象不是鸽子,而是自己。
接著将轻得已经能单手拿的浇水器,同样小心地双手捧住。
因为绫香不想再犯那种错。昨天,她替植物园茂密的绿树与花朵浇水时,漫不经心地抱著水越洒越少的浇水器,没注意到重心渐渐改变,不小心手一溜就泼得全身都是冷水。而且不只一次,多达三次。
这不是技术好坏的问题──或者说,是自己「说不定会出事」的坏预感灵验了。
一定是自己太笨手笨脚。
若非这样,那昨天真是太过粗心。
所以,今天不可以再失败。
无论笨拙还是粗心,人必须在失败中学习才行。父亲总是告诫绫香,必须意识到失败是成长的绝佳契机。他究竟说了多少次,自己又点头答是了多少次呢?
不能疏忽。绫香两手抱紧浇水器,倒完最后一滴。
「嗯。」
然后点个头,回到供水区。
刻意无视以为她浇完水而聚来的鸽子。
将水管拉进浇水开口后扭开水龙头,来自流过水管的声音与注入浇水器的声音随即响起。同时,还交叠著鸽子的鸟啭声。
植物园的隔音似乎做得很好,听不见车辆引擎声等室外声响。
彷佛置身于森林中──
尽管绫香不知道真正的森林是何模样,也依稀这么想。
过了一段时间,才发觉森林不会有水管或水龙头。
「……今天也没人吗……」
忽然间,有阵低语。
声音小得几乎要被逐渐填满浇水器的水声打消。
「爸爸……」
一早就不见人影。
昨天也一样。
「姊姊……」
昨天早餐上,姊姊爱歌又没露脸。
今早也一样。
「因为那是很重要的仪式吧。」
执行于这个东京的大规模魔术仪式。
据说,那是通往魔术师大愿之路。
不仅是沙条家,那从古至今都是魔术师无不企盼、渴求,伸长了手追寻的壮阔梦想。为了能够实现,说什么也得完成这个仪式。前天夜里,父亲对睡意尚浓而摇摇晃晃的绫香说了这样的话,还掺杂了些「自言自语」。
重要的仪式。
父亲和姊姊都参加了。
那我要做什么?当绫香这么问时,父亲摇了摇头。
虽然你不需要参加仪式,但这段时间,你还是跟学校请假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