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她知道有人会轻轻喊她的名字。
她知道有人会伸手摸她的头;知道人身上老旧的气味;知道染成晚霞色的村子与善良的村
民说话地声音。
她知道守墓人的规矩。
知道要安抚死人、帮助活人,见证人类末日的崇高使命。
这是别人硬塞给她的教义。但这样的样貌强烈地吸引了她,她渴望成为这样的人。
她知道她想忘记某些记忆。
她认识了破坏与暴力、血与硝烟;知道亲近的人发出过怒吼,也知道村子里有过徒劳无功的呐喊。
沉重的身体、蠢动的手脚、焚烧人体的气味、铲子的重量、数目不对的墓穴。
“我不可能忘得了。”
汉普尼停下动作。
“要我忘掉这一切装死活下去,我办不到。”
艾抬起头来。
眼角下垂的眼睛暴露在灼热的日光下,让她怕得将身体缩得更小。只要再踢一、两脚,她的眼睛大概就会变形。而汉普尼也的确把她踢得这么惨。
但艾没有变节,没有露出输家的眼神逃走,也没有挺身对抗,只是将自我拿出来让眼前的现实(汉普尼)看。她不抵抗也不讨饶,就只是茫然地在他眼前露出一对绿色的大眼睛。
“……受不了,你到底是怎样?”
汉普尼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艾的台词当然还是这一句:
“我是……守墓人。”
“是吗……说得也是……你从一开始就这么说了……没办法,我放弃你了。”
“……?”
“也就是说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了。改变不了人生观的家伙会活得很辛苦,不过你就好好努力吧。”
汉普尼仿佛要证明自己不是说谎,叼着烟转过身去。
“工房里有急救箱。我帮你上药,跟我来。”
“啥?”
艾张大了嘴,抬头看着眼前那留着白发的后脑杓。
“……你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
汉普尼冰冷地笑了笑,仿佛纯白冰壁上的裂痕。艾已经不敢像以前那样看着他的脸,但还是决定相信他的这句话。
“别看我这样,我在家乡可是个人很好的叔叔啊。”
“……算了。药我自己会擦,不用你担心。”
“也好,全都随你便吧,毕竟这是你的人生。”
汉普尼说了声“我们走吧。以便低声笑了笑,迈出脚步。艾也赶忙起身,结果先前乱得毫无头绪的身体很干脆地听话了,骨头与内脏也都没有任何异状。
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这种待遇。她讨厌挨痛。
“啊,对了。”
这个场景已经了结,于是汉普尼开了口。
“你说你要以守墓人的身分活下去是吧?”
艾点点头。汉普尼看了笑着说:
“既然这样……”
他笑了笑,仿佛想到了一个非常棒的点子。
“那要不要就以守墓人的身分,死在这里?”
她哑口无言。
“暴力、欲望、杀戮、堕落、失败、挫折、悖德、腐败,这些东西到处都有。只要是你想照自己的野心活着的一天,这些东西就会侵犯你。如果是十五年前也就算了,但已走到尽头的人类社会绝对不会肯定你。你得痛击、踢开这些东西,让他们肯定你。这工作令人绝望。”
汉普尼说话的声音很温和。
“你到死还能维持自我的机率低得可怕。现在你身上那种‘无药可救的光芒’经过琢磨以后,也许真的会变得更灿烂……可是遭到玷污的机率却高出几千倍,而且还是被人以最恶劣、最卑鄙的手段玷污。所以啊……”
汉普尼吐掉了香烟。
“你要不要干脆死在这里算了?”
香烟落地,保险拉开。
他就像转笔似地转动枪枝,活塞摆到左手的位置,接着右手扣住扳机,一瞬间完成瞒准,而且理所当然地瞄向头部。
一把枪管截短的泵动式散弹枪。
枪口就近在眼前。
“……你是开玩笑的……吧?”
状况与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但心情不同了。艾的心中渗出混乱与恐惧。他哪会开玩笑?汉普尼是认真的。他值得信赖。
艾总算发现了汉普尼的用意,也猜到他先前使用暴力的原因。
汉普尼是想帮她。他想给予她当个平凡人类的幸福,否定会妨碍她得到幸福的守墓人身分。为此他不惜动用暴力,更不在乎遭到怨恨。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