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瑟希莉偷偷窥探着帕蒂。她手拿着发光的玉钢,神情专注地咏唱祈祷契约,对眼前进行的对话似乎并不特别感兴趣。瑟希莉明白她是为了不妨碍她们,才会故意表现得漠不关心。
“剑是凶器,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瑟希莉的视线转回正面。亚里亚此时跪在地面上——大概是为了能跟自己视线水平交会吧。她怀抱着某些期待的脸孔凑近瑟希莉,目光则像是被线缝住般,纹风不动地停在某个点上。
亚里亚以强而有力的视线,盯着瑟希莉的双眼看。
“……也是啦,剑会伤害人或物。”
“肯定是,剑是为了争斗而诞生的产物,是凶器。”
“但是,也不只是如此吧?”
亚里亚仍是以冷淡的口吻回问:
“什么意思?”
“剑所代表的意义,会依使用者的意志而有所不同。不,应该说会因而改变。就算是魔剑也一样。你应该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决定要成为伤人之刃或守护之盾。不是由其他任何人,而是由你自己选择——”
“你说过同样的话吗?”
“……咦?”
“你也对魔剑『亚里亚』说过相同的话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瑟希莉被这么犀利地一问,登时显得有些退缩。
“亚、亚里亚?”
“够了。”
没有起伏的平缓声音起了些微变化,总觉得她的口气似乎失去了平静。
“我不是那把细剑魔剑,也不是马来短剑的魔剑。别把你自己的任性愿望强加在我身上,别把我跟过去重叠,别想从我身上找出那不可能存在的影子——”
她连珠炮般这么说着,垂下视线。
浏海遮住她的眼睛,她嘶哑地轻声说着:
“——看着我。”
喀!瑟希莉有种头部遭到重击的错觉。
她自觉血色从自己的脸上逐渐褪去。
——这一切是我造成的?
亚里亚想以成为材料的魔剑们的记忆跟痕迹为线索,找出自己的人格。
大约一个月前,亚里亚这么说过,但她却在不知不觉间对探索人格一事失了兴致。不只如此,她也逐渐变得无心和他人交际。
感觉就像关起心门、保持距离一样,瑟希莉完全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但现在,她懂了。
『——看着我。』
简洁而沉痛的一句话。就连脑筋不好的自己,也能一下子明白过来。甚至,让瑟希莉对自己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想通这点、对自己肤浅的脑袋感到愤怒了起来。
简单地说,就是瑟希莉陷入了迷惘。
她被过去的回忆所困,而忽略了此刻就在这里的亚里亚。
将亚里亚和过去的伙伴身影投射在她身上,并强迫她接受,一再地进行伤害。
“我再问你一次,你老实回答我。”
亚里亚的眼睛从浏海间窥视着瑟希莉,像是为了监视瑟希莉的举动般,抬眼看着她。
心中有愧的瑟希莉无法移开眼神。
“对你而言,我是谁?”
——对我而言,你是……
首先,脑中浮现了一个答案,但喉咙却像结冻一般发不出声音来。瑟希莉担心自己又会伤害到她而产生犹豫,无法将那个答案说出口。
但是在这么犹豫的同时,她又想:
自己的沉默一定会让亚里亚更失望,而那种为逃避眼前的情况而做的矫饰回答,一定会被看穿。既然如此,就只能说了,诚实地将没有任何虚假的回答告诉她。
将不变的真实说出口。
“……是我的战友。”
她听起来恐怕会觉得自己在空口说白话吧。
但是,就算如此,瑟希莉还是非说不可。
“因为,我们那时曾这样对彼此立下誓言。”
在重逢的那一天。
在疾行的马车上,她们曾交换誓言。
『你成为我的战友吧。』
『以剑的光芒发誓,谨遵你所言。』
说穿了——
在没有记忆的亚里亚看来,那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以一把剑的身分,对持有者的要求做出回应而已。但是,她以跟魔剑『亚里亚』相同的话语回应是事实,而那样的事实深深烙印在瑟希莉的心中。
所以,哪怕听起来再不可信,瑟希莉都必须深信此事,并继续说下去才行。
“只要那誓言仍在,我们就是战友、就是伙伴。”
“肯定是。”
亚里亚毫不犹豫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