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荷列休·迪斯雷利这名男子,原先是隶属前同盟列国的一介僧侣。
在前同盟列国,「僧侣」是指一种特殊的传教人员。由於前同盟列国混杂了许多文化丶宗教各异的小国,所以其间的摩擦与纷争自然难以休止。在他国宣扬本国的文化与宗教有多麽了不起後丶隔几天便在异乡横尸街头的例子并不少见。
但是话说回来,为了让本国兴盛繁荣,还是必须努力将所信仰的宗教传布出去。在这种情况下,有部分传教人员为了自保而接受特殊的战斗训练。前同盟列国所称的僧侣即是指这种人。
荷列休先前也为上述那种僧侣之一,但他却在不久之前被除名了。那是因为他在进行传教
途中,将刚好经过的孤儿院内所有的神父与稚子杀光。接获通报赶来逮捕他的士兵们,也有二十七人不幸殉职。
这种暴行让他隶属的自治组织决定撒手不管,将荷列休·迪斯雷利这个名字从公开的纪录中抹除,此外也放弃了为他辩护的任何动作。荷列休因此失去了可以返回的祖国,只能坐困牢笼等待处死的那天到来。但是……
被关了大约一个月後,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突然拜访他所在的囚室。
「荷列休·迪斯雷利,有件事想拜托你。」
这名老者脸上蓄着白胡,还以满是皱纹的手拄着拐杖。
「我对你为何要杀那麽多人的原因毫无兴趣,只是想藉助你的力量。你愿意帮忙吗?」
荷列休盘腿坐在牢房深处,以阴郁的眼神瞪着那名老人。
最後他终於缓缓张开嘴,以嘶哑的声音问:
「我如果帮你就可以离开这儿?」
「决定那种事的权限的确在我手中。」
老人身穿一袭褪色的长袍,乍看之下就像不起眼的流浪汉,完全没有任何高官该有的气派。
荷列休这回又转而俯瞰自己的情况。略显脏污的赤脚丶锁住左右两臂的手铐,此外——在残酷虐杀时受害者喷出的鲜血,如今已凝固在他这件脏兮兮的长袍上,变成了斑斑黑点。
「你也是僧侣?」
「跟你一样,以前是。兰斯洛特·道格拉斯——你听说过我吗?」
只要是前同盟列国的居民,没人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
在不远的过去,曾有位想要统一同盟列国的国王,但那位国王却因不明原因暴毙,志业也在中途化为泡影。虽然只是谣言,但很多人都相传着那名国王是被忠臣下毒害死的。
当时的忠臣之一,便是那位兰斯洛特·道格拉斯。
兰斯洛特·道格拉斯独自与前帝国牵上线,可说是促成帝政同盟国成立的重要力量。
「比起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怎麽样?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号人物要的不是僧侣荷列休,而是杀人犯荷列休。
荷列休缓缓抬起腰,兰斯洛特立刻因惊恐而微微退後了半步。或许是因为之前荷列休一直缩在牢房角落所以没注意吧——他原来是个需要仰头才能看仔细的壮汉。在蓬松的乱发与胡渣底下,唯有高挺的鼻梁格外显眼。他的四肢粗壮,从长袍破裂的胸口处可以窥见底下蛮横结实的肌肉。
荷列休站在牢房的铁格子前。
「我们要去哪儿?』
「帝丶帝都。」
「很好,快出发吧!」
他以狂妄的口气对兰斯洛特下达命令。
2
大陆西部——
在前帝国的领土西侧,邻接海岸的这座巨大都市——『帝都』,向来以水都之名享誉全大陆。
街道被无数大小的运河所贯穿,建筑物完全搭配运河的形状与流向设计,因此各种岔路与分歧也变得像迷宫般复杂。至於人们的移动方式,则是以徒步及搭平底小船(gondola)为主。
帝都会根据居民的身分划分居住区域。位於正中央的当然是皇帝拥有的主城,包围在皇帝四周的则是各大名门贵族,再外一圈才是普通百姓居住与市场等庶民利用的地区。因此,只要看对方的居住区是否靠近帝都中心,就可以很快确认对方的身分地位高低。
位居中央位置的主城是以许多座高塔与城楼组成丶外围还环绕着一圈坚固的城墙,形成彷佛在城镇中矗立了一座要塞般的奇特景象。这种构造乍看之下虽然像是要保护皇帝免受外敌侵略,但以其过於顽强的设计与现今的大陆情势看来,市民们总是忍不住如此揶揄:
「那根本是软禁皇帝用的监牢。」
即便是最底层的百姓,也隐约感受到帝国皇帝已变成了臣子们操纵的傀儡。不过,话虽如此,并没有人为此特地采取什麽行动。
被架空帝政所支配的城市——帝都。
从以往的前帝国,至如今的帝政同盟国,这个国家最强大的军力自然都集中在此。
在帝都中心位置的主城——的某座高塔一室。
一名少女与贵妇正单独待在这个只有最低限度家俱的房间内。
少女的身材娇小丶纤瘦,身穿一袭端庄雅致的洋装,端坐於一张没有靠背的椅子上,面对眼前的镜子。少女的容貌稚嫩,但表情却缺乏这个年纪该有的情感。她脸上找不出任何堪称为情绪的成分,焦点合不拢的眼珠也只是漠然地朝着自己镜中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