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脆弱的生物。」
这句话虽然只是说来搪塞她的,但后半段倒是八九不离十。
啊啊,该死,我真是丢人现眼。
「……不好意思,能帮我拿水壶来吗?嘴里的感觉好恶心。」
我的水壶就躺在先前休息的地方。
而现在的我连走到那儿都很吃力。
「呃、喔,知道了,主君你稍等一会儿。」
于是葛蓓菈有如弹开的弹珠般奔向水壶。我恍惚地目送那背影,对自己心中的无底深渊感到怅然。
连我本身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病得这么重。
我对人类的不信赖,看来已经根深柢固到影响生理现象的地步,而直到今天以前都没发现,则证明了症状有多么严重。
※PTSD这单字,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编注: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本来我想到的还有另一种偏执症,可惜我对那方面并不清楚。
所谓的PTSD,是人们经历过足以致命的悲惨体验,心灵受创所引发的某种精神疾病。
人心极其脆弱,面对死亡这极致的恐怖,就会轻易瓦解;或者要是尊严遭践踏,有时也会引发症状。
PTSD发病的人,会对那些造成心伤的事件或相关场景主动逃避,或者发生名为『记忆闪回』的记忆重现而陷入恐慌,甚至造成身体不适。
我的病因很简单,是因为『被同学出卖而险些丧命』而造成的。
而我今天头一次感受到那恐慌的症状。好吧,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幸好这次有葛蓓菈在一旁,我才撑了过来,否则现在搞不好已经昏过去了也说不定。
而我一方面厘清自己怀抱的问题,同时也不得不面对另一项事实——
我,不可能由衷信赖加藤。
好比说,我有办法把武器交给加藤吗?
我有办法放心地背对着她吗?
是否有必要那么做,并不是目前的重点。信赖他人就是这么一回事,但现在的我两者都办不到,这就是个严重的问题。
「主君,我拿水来了!」
「……谢谢你。」
一答完谢,我从葛蓓菈那儿接下水壶,漱漱口、喝了点水后,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但我已经没力气站着了。
我摇摇晃晃地离开满是呕吐物的树根,就地坐了下去。
而此刻的我想起的是加藤的那双『眼神』,也就是初遇时曾看过,后来也不时会看到的那种视线。
那里头带了深不见底的执着……不,这么说不对,不是这样的。
如今在我的眼里,那已经成了另一种东西。
那是某种就只是注视、凝视着『我』这个人的一切,这样的一双眼眸。
过去我曾觉得她捉摸不定并且怀疑她,然而如今真相大白,那些怀疑全都是子虚乌有,她的意图明显到不能更明显。
对加藤来说,这异世只剩我能够指望,会仰赖我也是天经地义的。除了现实面的盘算,她因为吃过难以启齿的苦头,恐怕更希望情感方面能够有所倚靠。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我当时却没能体察她的心情。
因为没能体察,而觉得她的态度诡异。
……不,我那根本是先入为主.认为她一定有什么企图。
导致我没能同等地报答她为我做过的一切。
而从今以后也无法回应她。
即使知道了这么多,我的身心还是拒绝了她这个『人类』。
我的生命是她救回的,这样未免太过无情。
名为加藤真菜的少女,实在可怜得过分。
我能够想像她的孤独。有过去那经验的我,对她的心情再清楚不过了。
但我明明这么清楚,却什么都做不到。
「……还好意思说『想赢得他人的信赖,就得一点一滴累积成果』……」
「主君?」
这是前不久,我才刚跟眼前忧心忡忡的葛蓓菈说过的话。
时隔数日,如今这句话回过头刺进我心坎里。
我真是个骗子,根本没资格说那句话。加藤她明明为了我不惜赌上性命,却得不到我的信赖。
「主君……」
葛蓓菈就这样,坐立不安了好一阵子。
看来她并不晓得,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好。
但这不能怪她,毕竟别说是她,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久,她悄悄坐到我身旁。
她一坐下,折起的蜘蛛脚就自然伸往我这儿。
被她这样轻轻一靠,我于是趴到蜘蛛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