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板上,可以看到有十二张椅子孤零零地依偎在一起,让我们一时伫立在原地。
从插在胸前的鲜花往上飘的冷冽香味,让鼻腔里有点麻痹了。直到这朵鲜花枯萎为止——这让我们意识到,这是赋予我们、身为学生的最后一段时间了。
不过是毕业之后回到故乡而已。
我原本打算以毫不在乎的淡然态度接受这件事。然而一进入讲堂之后,我心中的风景忽然转化为一片模糊。
那是一种贯穿身体的预感,告诉我这场典礼不会这么简单就宣告结束。
典礼上除了教授群之外,还可以看到许多出席者。
不过其中几乎看不见毕业生家属。因为我们为了到学舍就学,离开了遥远的故乡在此展开宿舍生活。
因此出席者几乎都是与学舍有所往来的教育相关人员。
而且无论是教授还是出席者,人数都比毕业生还要来得多。
在被前后包夹的压力下,毕业典礼开始了。
典礼之前,我们曾经全体立下「不会哭」的宣言。
在众多来宾面前掉泪,被即将要成为大人的我们视为丢脸的行为。
由于只有十二位毕业生,典礼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才对。
只不过,一大群教授阵容整齐地排列在讲台上,让毕业生一个一个走上讲台,然后特意用轻松的口气夹杂感言,甚至还细心地搭配上肖邦离别曲的现场演奏来进行毕业证书的颁发仪式。
结果所有人都被弄哭了,真不敢相信。
其实教授们的感言说来简单。
倘若他们手上有大纲的话,上面应该只须写一句「讲出与那个学生之间的回忆给对方听」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他们称得上发挥了技巧的极限。
教授们有点阴险的用字遣词,夹杂了大量多样化的修辞,加上倒叙的表现法有效地动摇了听者原有的认知:原以为会冷静透彻地用写实法来表现,没想到是用拟人化的自然景象来做抒情化的演出,在每个句子告一段落时所浮现的静寂不断传递而来;紧接着,质朴的祝福轮唱席卷而来,又散发出韵文的余韵……以上这些步骤让站在讲台上的毕业生,双眼湿润到必要以上的程度之后,又很适时地轻轻收敛回去。
无论怎么想,我都认为他们看准了这点。
尽管我不到一分钟就被击沉了,不过其它毕业生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非常讨厌在别人面前展露出感情的友人Y,从讲台上回来的时候,眼镜后方的双眼也含着泪水。
仔细一想,这也算是教授们偷偷对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学生们所做的报复吧。我认为这个想法很合理。
在教授公然欺负学生的画面结束之后,我们全体的手上多了一张一尘不染、洁白闪耀的毕业证书。
我们花了十年以上的时间在学舍度过,学习各式各样的东西,体验了许许多多事物,都是为了要得到这一张裁切好的纸。然而毕业证书本身却轻如鸿毛,总让人有种不够尽兴的感觉。
我们将枯萎的鲜花夹在送我们当纪念品的毕业纪念册里,将其做成押花。照片如今也变得并非平民之物。随手翻阅起照片,多少唤起了昔日的记忆,不过如今回忆已经带着虚幻的色彩。
孤寂感就这样在讲堂里举行的送别会上涌现。
由于那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模糊感觉,身为无法忤逆那份情境的记录者,容我仅将主要的构成要素记载如下。
主要是由以下的事物所构成。
被搬运进会场、未曾看过的菜肴;掉在地上、各种颜色的水果;不知是谁做的双层苏打饼干;弹飞的香槟软木塞;即兴钢琴演奏;放开音量吶喊的毕业生;哭泣的毕业生;欢笑的毕业生;脑筋一片空白导致太过忘形而感到羞耻的毕业生(就是我);花了十分钟之久才从厕所回来的友人Y红肿的眼角;互相敬酒的年长来宾;不断被左右两旁的人劝酒而喝个不停的男性毕业生;爵士小喇叭沙哑的音色;哭着握住我的手、未曾谋面的老婆婆;毫不整齐的合唱;老人们与毕业生一同流下的泪水;告知深夜十二点来临、重叠在一起的长针与短针——
学舍是人类最终的教育机关。
昔日的大学、昔日的文化协会、昔日的民间团体……学舍身为以上这些设施的统合机关,听说自诞生至今已经过了一百年以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类似这样的教育机关合并,乃基于人口迅速减少之故,这是在世界各地都可以看到的现象。
人口减少的话,儿童也会跟着减少。
因此会导致学生人数不足。
与其它教育机关合并,扩大学区和学科领域……这样的趋势变得随处可见。
接着来到了坡道。
早在五十年前的阶段,孩子们聚集在设有学校的城镇,一面过着宿舍生活、一面接受教育就已经是理所当然的景象。
如今拥有我们十二名毕业生、被称做人类最终教育机关的学舍也要迎向闭校的命运了。
可以想见今后将回归成孩子直接接受父母的教育这种形式。
然后,现在的我一边折腾着自己的屁股一边抵达自己的故乡。
在前进的路上,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挡在前方。
那是一颗大樟树。这棵树曾经烙印在我年幼的心灵上,我记得我曾经看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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