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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了百年以上的时光,如此坐立不安的感觉,却还是自己第一次尝到。这种焦躁感简直令他疯狂。
「……虎仙。」
次郎双眼充血,口中发出狠狠咬牙的轧轧声。他低声呼唤的语气中,比起高傲或无礼,更让人——让那个虎仙——感觉到不稳定与令人不快的空气。
「边边子她……平安无事吗?相关消息传过来了吗?情况究竟如何了?不,说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的次郎,散发出一种让人——让那个虎仙——都犹豫着是否要直接回以一句「我哪知道啊」的压力。
明明是向地位远高于自己的对象提问,但次郎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向虎仙。他在岩石上方正襟危坐着,专注地望向着东边的方向,希望能发现小太郎或圣从特区传来的意念联络。披散在背后的一头黑发倒竖着,流窜于体内的血液宛如沸腾的岩浆般隆隆作响。
虽然次郎本人没有发现,但虎仙早就察觉到了。像这样一心一意担忧着边边子安危的次郎,已经成功地控制住「血」的乱流。与其说他和自身的「血」合而为一,不如说是「血」和次郎同化,并和他的意志、感情产生共鸣。又或许,这样的共鸣正是「贤者」数千年以来能够保有众多的「血」的秘诀。虎仙暗自这么想着。
「虎仙!」
「唉!吵死啦、吵死啦。总之,我的意念应该已经传给龙王那家伙了。接下来的发展我就不知道啦。你还不给我收敛一点,赶快开始修行!」
「…………」
即便虎仙催促,次郎还是没有照做的意思。虎仙烦躁地从烟管中吐出一口烟。
从那时——从虎仙灵机一动,将边边子的危机传达给留在特区的圣之后,次郎便一直表现出坐立不安的焦急模样。毕竟,无论是边边子所面临的危机的详情、这个危机和卡莎有着何种关连,或是警告究竟有没有传达出去,人在崑仑的次郎都无从得知。当然,他也无法确认边边子是否平安无事。针对这件事,次郎不过是一个情报的交接点罢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必定会为之崩溃。次郎半认真地这样想着。
「总之,就算你在这里发神经,对事态也没有任何帮助。老僧已经命令底下的人去调查新加坡的状况了。你还是乖乖放弃吧。」
「……什么时候可以收到对方的报告?」
「唔?这…这个嘛。嗯,快的话两、三个月……」
「…………」
听到虎仙抠着脸颊说出的答案,次郎沉默下来。他的表情因苦涩而扭曲,放在腿上的双拳被自己掐出血来,滴落地面。
虎仙忍不住「啊啊」地喊出声,暴躁地踏着地面。
「唉,还不给我住手。烦死人了!这些不都是你的不成材所导致的结果吗?都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为了这种事沮丧……怎…怎么?」
原本放声怒骂的虎仙,这会儿将原本细长的双眼瞪得老大。
他绕到背对自己的次郎面前。
「你…你该不会在哭吧?」
「是的。」
看到虎仙诧异的反应,次郎毫不避讳地点头。他睁着双眼,任凭泪水不断滑落。
虎仙见状,气得涨红了脸大声骂道:
「你…你这个软弱的家伙,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啊。这样也算得上是古血吗?不对,别说是古血了,你这样遗算个男人吗?丢死人啦!」
「是。」
「你这个恬不知耻、没出息的家伙!」
「是。」
「丢人现眼的小鬼头!」
「是。」
「你就这么——这么觉得自己很悲哀吗?」
「……是。」
次郎以乞求的眼神遥望着东方回应。自他的双眸流下的温热泪水,宛如从受伤的心脏中汩汩涌出的鲜血一般。
混乱而饱和的感情溶于泪水中不断落下。次郎紧闭着双唇,睁着双眼默默地流泪。虎仙凝视了他的侧脸好一阵子,结果还是决定放任他哭泣。
到最后,次郎低声开口问道:
「虎仙……到头来,我终究不是能够胜任『贤者』的护卫的存在。」
他彷佛自言自语般地吐露出内心的想法。
「不仅如此,我甚至无法成为什么特别的存在。我充其量只是个在山间村落长大,稍微会使剑的乡下人而已。在那个时代,像我这样平凡的存在到处都是。」
「……怎么,到了现在才在为自己找藉口吗?」
「不是。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当初我决定将自己的剑献给吾主,在月下世界生活。这个决心没有半点虚假,我也未曾因此后悔。不过,尽管如此,我仍然只是个平庸的吸血鬼。别说是吾主了,我甚至不像自己至今所遇过的古血那样,有着某种特别优秀的能力。即便存活了百年以上、被人唤作『银刀』,我实际上还是没有改变。我是个平庸的存在。虽然有身为剑士方面的自信,但我既非英雄,亦非豪杰。会因为悲伤而落泪,因为辛劳而痛苦,更会为自身的无力感到挫折不已。我只是个随处可见、平凡至极的存在。」
次郎的话语和感情无止尽地倾泄出来,宛如崩场的水坝一般。
面对自身所背负的使命,以及既定的宿命,次郎都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