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运河的次郎面露怀念的面容。
这样啊——边边子再度升起微微感动。
这个人在一百多年前就诞生于这世界,而且一百年前跟自己一样是人类。
这样一个人如今就在自己身旁,讲述百年前的光景,感觉真不可思议,一百年前的夕阳跟现在相比是什么感觉呢?他那时怀着什么想法眺望夕阳呢?而现在又是抱着什么念头回忆往日光景呢?
人类与吸血鬼;红血血族(RedBlood)与黑血血族(BlackBlood)——相异却又相同。譬如能够一跃上树,又譬如欣赏夕阳。人类有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吸血鬼也有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范围不一样,但是内心——心念却不变。
「——边边子。」
「嗯?」
「我很感谢妳,能与妳相逢真是太好了。」
「咦!?什…什么啦!干嘛突然这样!」
差点不小心从树上跌落,边边子心脏怦怦勐跳。
次郎斜眼瞥了瞥边边子,一脸若无其事地又将视线投向远方。
彷佛强调一言一语般——
「我说真的。活过百年之夜,在香港失去奉献此剑的吾主时,我以为我的人生会就此谢幕,只剩下成功善尽『血』之义务。心想:就为这任务继续活下去。离开圣域时,我内心怀的就是这份义务感,想平安达成责任,想不愧对她——不愧对此身躯所继承的『血』。只有这样而已。」
次郎面带忧愁。对于次郎如今仍未痊愈的伤痕,边边子无从置喙。
「可是——」次郎嘴角一缓:
「现在我像以前一样享受人生,像以前一样地笑,像以前一样品尝喜悦。连自己也很吃惊,而且也觉得从来不曾有如此美妙的事。这对一名有缺陷的未成熟人士来说,真是不得了的幸运。这是周遭的朋友,以及妳的功劳。」
「……次郎。」
次郎再度看向边边子。他温柔地微笑,随即害羞地将帽缘拉下。
边边子的内心敲起警钟,不知所措地红了脸。
真开心。
身体并因冲击而僵硬。
她「忘了」。忘了次郎的宿命,忘了次郎与小太郎背负的残酷命运。怎么会这样?从「公司」离职,无依无靠地游荡,同时与次郎他们努力工作,每天尽心尽力、愉快度日,居然将这种大事忘得一乾二净。
在特区引领兄弟的第一晚,次郎说的话,如今清晰地于脑海重现:
——「在特区生活的日子即将开始,对我来说是最后——应该也会是最快乐的日子。」
总有一天次郎会消失,会被小太郎吞食。
然而她却忘了这件事。明明总是在一块儿,明明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今天也一直在一起,而且非常开心——
「——边边子?怎么了吗?」
文郎歪着头询问,边边子连忙扬起笑容:
「啊…啊哈哈,对不起,谁叫次郎突然说奇怪的事情。」
「真…真遗憾你说这是奇怪的事,我可是很严肃——」
「嗯,我知道。谢谢你,次郎,我很高兴啦。」
「……是这样……吗……」
这次换边边子的笑容议次郎面红耳赤。他装模作样地轻声干咳,掩饰他的羞涩及愉快。
相对地,边边子却内心溷乱,拚命装出平静的态度,心中则惊慌不已。
必须镇定。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如此动摇的事。还很早,还有时间。
然而当边边子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口出询问:
「那么,次郎……也还想享受人生吧?」
「嗯,是呀,不过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可…可是,一直持续下去不是很好吗?再说,你很感谢大家吧?既然这样,就算为大家也好,应该长寿点。」
「……若能这样,我是觉得很棒啦。不过,这就要视老天爷的心情而定了。身为吸血鬼的我,说这种话或许有些不敬就是了。」
次郎笑道,边边子也以笑声回应。回答得真好——到现在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但边边子仍继续询问:「那么……」她的声音隐约颤抖着:
「那么,我问你……只是如果喔?如果……如果现在……小太郎要那么做的话……」
她想说什么?她真不该说的。就算问了又怎么样,她知道答桉,而且她也不想听。
「……次郎,你会怎么办?」
次郎瞬间转为带着歉意的表情。别说——边边子拚命忍耐不喊出口。
次郎抬头挺胸,明确而干脆地说:
「为『血』之宿命牺牲。」
看吧,果然……
「……是喔。」
边边子笑着回应。感觉视野彷佛拉得好远,耳内响起不舒服的唧唧声。
以宛如另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