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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收成不好的话,就把你丢到森林里去。」
这是父亲的口头禅。丢到森林就意味着要抛弃这个孩子,严格算起来并不算是开玩笑,特别是在家境并不算富裕的寻常百姓人家,五个孩子已经太多了。
至于村子被毁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只剩下片段的印象。
穿着甲胄的人们骑马奔驰着,还有火焰和浓烟以及此起彼落的惨叫声。他搞不清楚状况,只知道待在这里很危险,便跑出村落拼命往黑暗的森林里奔逃。
他在森林中游荡了好几天,有太阳的时候就沿着河川前进,肚子饿了就抓鱼果腹。如果太阳下山了看不到前面的路时,就爬上附近的树木,在令人畏惧的风吹草动声以及能见度只有数步的黑夜中发抖着入睡。有好几次还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野兽,只能用好运来形容。
不知道过了几天后,当他终于穿越森林,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广阔的战场遗迹。
他虽然被成堆的尸体吓到、因为其恶臭而呕吐不止,但或许是情感已经麻痹,意外地并不觉得害怕。他剥下尸体上的剑和头盔,还拿走了似乎可以变卖金钱的小东西,然后又回到了森林里。
他只能努力活下去了,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他杀鼬鼠、狐狸,也杀狼。但碰上野猪、熊或是成群的野狼时则死命地逃走。也曾经整整半天都躲在河水里等待那些动物离开。
过了一年,森林附近的地区又成为战场。
这次达尔被某个经验丰富的佣兵捡到,第一次在只有人类的生死战场上厮杀。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个地方就叫做利司提翁。
这片大陆到处都有战争。若要说得夸张一点的话,只要把一根手杖放倒在地,并朝着它指的方向往前走一个月,就一定可以在途中看到战场。
达尔和捡到自己的佣兵参与过各地的战争。既然有胜就会有败,但也有些从头到尾都僵持不下互相瞪视的诡异战争。有的则是被主要战力舍弃的残酷战场。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经历过多少战争、挥过几次剑了。但有两场战争让他直到现在印象依旧极为深刻,就算再过十年也忘不了。
在萨库利司平原发生的那场战争,是当时可说是佣兵菜鸟的达尔第一次遇上这么大型的战争。征服了许多国家,在中原相当活跃的伊甸,籼拥有被称为中原最强的重装骑士兵团和骑马弓兵团的罗赛尔王国之间,所发生的战争。两军合起来总共有十五万士兵,在战场上奔驰、呐喊,挥舞着手上的武器。战争从早上开打一直到中午还是罗赛尔取得优势,但最后伊甸王国在成功的包围战术下获得了逆转性的胜利,在日落之时结束这场战争。
那鲜明的落日就有如掉落在一滩鲜血中的金币般,还有从主战场传来的角笛声,以及伙伴吆喝着要他紧跟上来的声音,直到现在还是清晰地刻划在脑海中。角笛声正代表着伊甸王国已取得胜利。
达尔杀死了一位被人称为百人斩的有名将军,拿到了一个相当沉重、装满了金币的皮袋。虽然之后他立下了更显赫的战绩,得到了比这更丰厚的报酬,不过其喜悦始终比不上那时所拿到的那个皮袋。
至于在司汀菲尔要塞的战争则是一场限定了区域的战争,输得相当惨烈。达尔是守护要塞的那一方,但每次出战都以落败作收,城墙也有大半被破坏掉,连修补城墙的材料也没有,到最后甚至面临没水没粮食的困境。军马的粮草最先耗尽,没有食物而消瘦的军马则成为士兵的粮食。要塞内部的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只有失败和争吵不断增加。
最后食粮和水都见底,要塞指挥官只好俯首投降。
但敌军的回答却是拒绝。
「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歼灭这里,没有所谓的如果对方投降就接受这种事。反抗的人就杀掉,不反抗的人就成为奴隶,不管男女老少都一样。要塞我们也会破坏掉,把能用的石材搬运到其他地方去,除此之外的东西统统烧光,进行净化仪式。」
待在要塞的守备军知道这下除了突破重围逃跑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方法了。等到夜晚到来,军队便冲出了要塞。达尔在黑暗中挥着剑不停往前跑,但后来却在无意间遗失了剑,于是他夺取了一匹敌军的军马取而代之,骑上它继续奔驰。他身体到处都受了伤,现在想想,能够活下来可说是相当不可思议。他幸运地潜入附近的村落中,用军马换来药品和食物,还有一把斧头。
过了几天,他得知之前捡到自己的伙伴已经不幸丧命。
达尔横躺在坚硬的床上,眼睛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他已经躺在床上好一阵子了,但直到现在却依然没有睡意。
脑中浮现理娜展示给他看的大陆地图。
『要用自己的脚实地走过才知道』,理娜诚实且认真地这么回答他。她对于地理位置的判断几乎是正确的。从拉乌塔特到马杰可如果正如地图上所画得距离这么远的话,从司汀菲尔塞到萨库利司和利司提翁的距离,的礁也正如她手指移动的幅度那样。
——我所走过的世界……
竟然是这么的狭小啊!
在这之后究竟还有什么未知的事物呢?
自己没有实际见过的地方,总有一天也会发生战争吗?或者是会继续维持和平呢?
那张白地图上只画着王城拉乌塔特和马杰可,还有连接这两者的街道。
会有完成的一天吗?在那张纸上能够孕育出多采多姿的世界吗?
「……」
达尔小声地喃喃自语着,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看看那张地图完成后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