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 空洞的骑士

  尤司卡是在理娜确定要前往马杰可的隔天接到要暗杀她的命令的。派给他这项任务的人便是帕卢维的母亲,同时也是第二嫔妃佩托拉。

  「是那个玛丽卡的女儿啊!」

  佩托拉以前曾经被人称为大陆第一的美女。就算年过四十依旧不减其风采,端正的五官还有那锐利的视线,让人感受到一股紧迫盯人的强势。甚至有不少仆人和侍女因为惧怕其眼神而身心受创不断犯错,最后面临被解雇的命运。

  「据说玛丽卡的女儿接到陛下的命令,好像是要前往一个叫做马杰可的城市。」

  ——看来她最近对比克拉德的宝石饰品情有独钟。

  尤司卡看着佩托拉身上穿戴的那些更突显她美貌的饰品,忍不住出神地想着。他知道最近以贩卖比克拉德的东西维生的御用商人,常常出入这里和佩托拉见面。

  「既然如此,我就派你去解决掉她。别忘了要让人看不出来是谁干的。」

  「遵命。」

  他在佩托拉面前低头跪下。

  尤司卡虽然是伊甸的骑士,但对王国没有半点忠诚心。

  不过他对佩托拉和其女儿帕卢维,却怀抱着一种类似义务的情感。

  那是在二十年前,尤司卡才刚成为库鲁兹公国的骑士时。

  那一年库鲁兹在和伊甸的对战中落败,库鲁兹国王最后以自己的项上人头和身为继承人的公主作为交换,换来了和平。

  于是公主被伊甸国王欧路托拉纳为第二嫔妃,库鲁兹则成为伊甸的一部分,战争就此结束。原本的库鲁兹骑士有半数变成一般市民,另外一半则成为伊甸的骑士。尤司卡也是其中之一,选择卸下库鲁兹的甲胄,穿上伊甸的甲胄。

  从那之后过了二十年,身为伊甸骑士的尤司卡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虽然本人没有自觉,但似乎给人一种眼神相当凶恶的印象。在种种批评中,最难听的莫过于「就连死鱼的眼睛都比你有精神一百倍」这句。

  不过,虽然他顶着这么一张不甚讨喜的脸,但在讨伐边境盗贼团或是辅佐小城镇的领主上,可说是有着相当可靠的实绩。尽管没有忠诚心,但对于自己的工作相当有使命感。

  这些被人称赞的些许功绩,再加上可能自己是库鲁兹人的缘故,他最后被佩托拉雇用。偶尔耶担任帕卢维的护卫,就这么走到了今天。

  对尤司卡来说,他对伊甸没有半点忠诚心,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复兴库鲁兹公国。在他的同伴中也有一些人完全归顺伊甸,甚至娶了伊甸人为妻,对此他也诚挚地献上自己的祝福,不会跟他们反目相向,而且也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做。

  但是对于佩托拉和帕卢维,他却始终怀抱着一种连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愫。不是像仰慕之情这种轻率的情感,而是更空虚飘渺的感觉。硬要说的话比较类似乡愁。

  「不过陛下也真是的,为什么总是对玛丽卡的女儿这么好?」

  佩托拉向来只会用「玛丽卡的女儿」来称呼理娜。

  即使身为第二嫔妃,但佩托拉对于自己以前是一国公主的身分感到相当骄傲,所以当玛丽卡被封为第三嫔妃时,她曾经感到相当愤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区区的占卜师同起同坐。

  而接下来更让她震惊的则是,在库鲁兹落败的那场战争中,玛丽卡竟然也以占卜吉凶的名义参与该场战役。知道这件事时佩托拉那白皙的姣好脸庞甚至气到发青,暴怒到不能自已。

  明明自己身为一国公主,却要委身当个嫔妃就已经让她够不满了,再加上与自己祖国灭亡有关——虽然这是佩托拉自己的看法——的女人竟然在自己之后也成为嫔妃,更让她万万无法接受。但佩托拉充满悲痛的陈诉却被国王干脆地否决了。

  据说在玛丽卡因病身亡时,佩托拉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举杯庆祝。虽然佩托拉本人否认这项传言,但以她对玛丽卡及其女儿理娜的怨恨来看,就算有这种传言也不足为奇。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是在王城外面死亡,就算说是发生事故或是被盗贼袭击也不会有人起疑。要怎么杀就随你高兴,务必要让玛丽卡的女儿再也回不了王城!」

  尤司卡离开佩托拉的房间,在走廊上一边走着一边思考该如何进行这项工作。就在这时,他发现帕卢维迎面走来,便停下脚步对她行了个礼。

  「你又被母亲叫去了?她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彼此很熟,帕卢维对尤司卡显然和善许多。虽然只有熟悉她平常表情的人才看得出来,但她平常与母亲相似的锐利眼神变得柔和,就连总是高声地质问别人的声音,听起来也较为圆滑。

  尤司卡告诉她其实没什么事,并注意到她抱在手上的书本。

  「公主殿下还在学习财务官事务吗?」

  「这没什么好提的啦!啊,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是曾经统治过某个小城镇啊?」

  「我不是领主,只是负责辅佐的官员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绩。」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了个话题。

  「佩托拉殿下吩咐我去办一件事,所以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在王城里。」

  「这样啊!对了,理娜好像也说她会暂时离开王城一阵子。连身为王族的自觉都没有,礼仪教养又不够好,陛下竟然要她离开王城,真不知道陛下在想些什么。」

  尤司卡偶尔会像这样听到帕卢维在抱怨理娜。他看着帕卢维如湖水般深沉的眼睛默默地想:这应该是因为受到母亲影响吧!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沉默地倾听着,除了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职责之一外,也是因为他认为帕卢维的话中并没有怨恨或敌意,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至于那是什么,连他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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