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树便闭上眼睛,捣住耳朵,一心祈祷这个人间炼狱快点落幕。然而,仿佛在嘲笑懦弱的弘树一般,士兵的惨叫声与维克堤玛的嘶吼不绝于耳,不断地折磨他到昏厥为止。
一股异味令弘树醒来。那是一种血汗与土砂混杂的恶心异味。猛烈的闷热更令全身感到不快。弘树想要起身,擦拭湿黏的汗水时……
「唔……!」
左腕与肩窝传来的疼痛,令他不禁脸色扭曲。
他全身颤栗不已。但不是因为寒冷,而是烙印在脑海里的光景。被维克堤玛所杀的士兵的死状,以及黏附在脸颊上的血块,让他反覆回想起几公尺前的死亡景象。就是这种强烈的恐惧让弘树浑身颤抖。
弘树的周围躺着无数的伤兵。每个士兵都身受重伤,痛苦难耐的哀号声在四周回荡,呈现地狱般的景象。有个士兵半边头部包裹绷带,摆在胸前的手还不住颤抖。他好像伤及大脑,眼神空洞,对外界的呼唤毫无反应。失去单手的士兵,则是用另一支手按着失去的部位,因为痛苦与丧失手臂的打击而瘫软痛哭。由于是在前线,故医疗用品并不充分,大多人只是用绷带包裹伤口,暂时止血而已。
跟弘树一样只有撞伤与擦伤的人,反而还要担任救护人员。例如搬送伤兵进行治疗,或者鼓励陷入绝望深渊的同袍。感到无地自容的弘树,鞭策自己疼痛未止的身体,离开了临时的救护设施。
基地内到处倒卧着伤兵。能够进入救护设施的士兵还算幸运,有更多人是躺在尘土飞扬卫生不佳的地方,在无法获得充分治疗的情况下,痛苦呻吟。
太天真了。
这无疑就是战争啊。
弘树的认知太过天真,内心巴不得狠狠痛扁自己一顿。自己以救世主的身分被召唤而来,成为众人的希望,结果却沉溺于与亚莉莎跟蜜拉共度的短暂和平,遗忘了这个世界的现况。在和平假象的背后,往往存在着血腥的战争与人们的死亡。他明知如此却始终无法实际感受。原本这场仗对讨伐军全体来说,或许会成为一次重大变革。然而,弘树却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失误,而且因为士兵们牺牲生命才逃过一劫的他,如今却茫然伫立在当场。
后悔莫及的事实让弘树心如刀割。
「喂……就是那家伙。」
从不远处传来士兵的交谈声。
他起初不晓得对方在说谁,以为只是偶然听见士兵的谈话。
「拜救世主大人所赐,这次死伤惨重啊。」
当弘树发现自己就是话题人物后,周遭的耳语不断刺伤内心,再次重创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失败后,因为被护卫保护,所以才只受到轻伤啊。」
「好不容易召唤过来,结果却是拖油瓶啊。」
「开什么玩笑。」
数不尽的谩骂与羞辱。但弘树却没有捣住耳朵,逃避现实。
他认为别人的抱怨是理所当然的。实际上,弘树的确作战失败,最后牺牲士兵,自己苟延残喘。尽管千夫所指,他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
「所以说三群的人就是没用……」
他无法忍受亚莉莎他们因此遭受批评。
弘树想向亚莉莎当面道歉。当初拍胸铺保证没问题,结果却丑态毕露,亚莉莎如今一定非常难过吧。
弘树开始寻找亚莉莎的身影。
前线基地分成大中小散落各地的帐篷。中间有一座特别广阔的帐篷,标示着『统合作战总部』。亚莉莎八成在这里。
「请问亚莉……法尔斯上校在哪里?」
「上校正在开作战会议。现在不许任何人进入,请等候会议结束。」
向入口的士兵询问后,得到了冷淡的回答。
无可奈何的弘树从帐篷旁经过时,隐约听见里头的讨论声。他虽然竖耳倾听,但或许是因为距离会议桌太远,因此声音模糊不清。
他原本只想确认亚莉莎是否在帐棚里,无意偷听会议内容。但绕到后方时,或许是因为靠近了会议桌,因此能相当清楚地听见里面的情况。
弘树把耳朵凑近帐篷。
「不是的!如果用更加确实的战斗方法,就能够发挥原来的实力才对!」
是亚莉莎的声音。
她似乎在极力表达意见。
「『更加确实』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批判我们第二群的作战计划吗?」
有个说话带刺的尖锐嗓音在反驳她。
「我……我没那个意思,只是……」
亚莉莎停顿半晌。
「只是在我方的意见完全不被采纳的状况下,要进行联合作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哈!给你这丫头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啦。」
「话说回来,要是你们没失败就好啦。」
「能加入我们的作战行列,你就该感到光荣了。」
宏亮的声音不断发出谴责声浪。
「那个……我……」
亚莉莎的声音逐渐萎靡。
在帐篷外的弘树沮丧万分。他聆听着里面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