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锷

些畏缩的模样开口说:

  「……因为也有面子问题,可以的话,我是不希望被人知道。但是,敦很热情地一直劝我。他跟我说栗田先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栗田难为情地摸摸脸颊,英惠说出令人意外的话语:

  「老实说,三个月前……我公公宏一郎摔断了脚踝。」

  「咦?」

  「我公公被脚踏车撞到。被撞到的力道还好,听说主要原因是跌倒时扭到……后来立刻被救护车送去医院,在医院检查后也幸好没发现任何异状。」

  出乎预料的话题让栗田感到困惑,英惠以肃静的口吻继续说:

  「现在脚伤应该已经痊愈,医生也说骨头接回去了。只是……明明已经痊愈,我公公却不肯走路。他的意识似乎也不太清醒,被撞到之后就一直躺著。」

  照英惠所说,她的公公白鹭宏一郎今年七十五岁。

  宏一郎是前任当家,也是现任当家白鹭宗命的亲生父亲、敦的祖父。

  他身为当家时的茶名为「宗角」,斋号为「天天斋」。

  也就是说,宏一郎以白鹭流第十六代当家的身分,自称天天斋白鹭宗角,其卓越的茶艺深受众多门生敬仰。宏一郎同时也是名师,在其他流派之间亦拥有高知名度。

  名实相符的宏一郎为茶道界泰斗,但自从把当家宝座让给儿子宗命,似乎失去了干劲。

  或许是从沉重的压力解脱,宏一郎发呆的时间变多,渐渐不在人前出现,也不太外出;顶多只有在天气好的时候,时而会到附近散步。但他好不容易外出了,却被骑脚踏车的国中生撞到,导致脚踝复杂性骨折。

  照医生的说法,需要两星期的时间才能痊愈。

  害宏一郎受伤的国中生和其父母多次前来道歉,加上宏一郎自己也没好好看路,所以这起意外本身已经和平落幕。

  然而,这起事件似乎让宏一郎的自信受损。

  宏一郎变得更加缺乏活力,即使脚伤已经痊愈仍不肯下床。听说他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看著窗外,不肯站起来。

  「做过精密检查的结果,医生说没有生病或受伤。我们也请医生每星期来看诊,医生说没有任何毛病。」

  「这样啊……」

  栗田记得曾听邻居说,高龄者骨折时,如果过度静养会有不妥。有些高龄者在床上躺太久,肌肉会变得无力,最后就没办法再行走。如果不走路,脑部受到的刺激似乎会减少,据说有时也会出现失智的症状。

  ──可是,我能做什么吗?

  栗田感到纳闷时,英惠提出令人意外的请求:

  「栗田先生……可以请你做金锷给我公公吃吗?」

  「金锷?」

  「是。金锷是用面粉做成面皮,包住豆沙馅再煎熟的点心吧?看到栗田先生做豆沙的手艺这么好,我想说或许可以请你帮忙。也只剩下这个方法而已……」

  上流家庭不想被人知道的内幕,却要透露给最近才认识的年轻人,这是一件需要勇气才做得到的事。栗田瞥了英惠一眼,心想她肯定是伤透了脑筋。

  英惠咬著下嘴唇,视线落在榻榻米上,脸上隐约浮现苦恼不堪的神情。

  *

  在英惠的带路下,栗田来到最里面的房间,看见白鹭敦跪坐在宏一郎的被褥旁。白鹭敦回头一看后,像在叹息似地发出「啊~」一声低喃:

  「你都知道状况了啊。抱歉。」

  「这位就是……前任当家的宏一郎先生?」

  「没错。他是历代白鹭流当中,表现甚为杰出的名师天天斋白鹭宗角……不过,对我来说,他只是很温柔的爷爷。」

  白鹭敦一副感触良深的模样低喃,栗田慢慢把视线移向旁边。

  一名老人仰卧在眼前的被褥里,一头雪白的长发让人印象深刻。

  老人的身材高大,肩膀宽广,肤色略黑的肌肤看起来颇有弹性。尽管拥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七十五岁的健壮体格,表情却了无生气。

  老人此刻把头转向侧边,眼神空洞地望著玻璃窗外的庭园。

  最里面的这间房间和本馆的其他房间有好一段距离,四周一片静谧。

  房间差不多有十张榻榻米大小,最里面的墙上挂著一幅雅致的挂轴。挂轴底下的花瓶插著木槿,旁边摆著一只红牛(注:红牛(赤べこ)为日本福岛县会津地区的乡土玩具。)。房里没有摆放任何家具,显得相当宽敞。

  「爸爸,你的身体状况好吗?」

  英惠跪坐在宏一郎的枕边询问:

  「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帮你做呢?有没有想吃什么东西?」

  「金锷……」

  英惠沉默地皱起眉头,宏一郎保持面向窗外的姿势,以沙哑的声音继续说:

  「……以前那个金锷……」

  宏一郎不像在回答英惠的问题,比较像是受到声音的刺激而有反应,他的意识仍然锁在自己心里。宏一郎的面前彷佛被好几块厚重的玻璃挡著,不论是宏一郎或努力想要与他交谈的英惠,都让人看了心疼。

  反覆几次类似的问答后,英惠站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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