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兼重面前的另一只铜锣,则是以倾斜的状态在加热,并缓慢转动著。
铜锣里有大量金平糖,发出近似小波浪的「唰~唰~」声响滚动著。
兼重忽然拿起杓子,从搁在附近的容器里舀起糖蜜淋在金平糖上。
「喝!」
兼重的速度快得惊人,动作有著难以从其外表想像的俐落,栗田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喂,栗田先生,你有看到我刚刚的动作吗?」
「看到了!」
「很帅吧!刚刚那动作并不会让金平糖的味道变好吃或怎样,不过对一个师傅来说,保持帅气也很重要!」
栗田忍不住眯起眼睛心想:「这老头子有没有问题啊?」不过,兼重接著说出的话语让他深有感触。
「如果不这么做,年轻人就感受不到我们的好。现在的年轻人难以理解一个师傅有哪里厉害、有什么地方帅气,如果他们不理解,也就不愿意继承手艺。所以,哪怕是琐碎的小动作,也要经常像刚刚那样自我宣传。」
「……原来如此。」
「毕竟我们这个业界严重缺乏继承人。」
兼重在诉说世道的艰难时,手上的动作依旧豪迈且不拖泥带水。
他用两手握住外观宛如耕田的锄头般的巨大刮刀,不停发出沙沙声响搅拌著金平糖。
金平糖的状态似乎不是那么稳定,兼重会看准位置刺入刮刀。他工作的模样乍看下显得豪迈,但其实相当细腻。
葵说过金平糖一天只会增大一毫米,代表这项单调的工作必须持续进行两星期以上。
「金平糖在铜锣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波浪声,制作的过程本身也宛如此起彼落的波浪。」
葵在栗田身边看似陶醉地说道。
「把构成芯部的粗砂糖倒进去后,淋上糖蜜加以搅拌,搅拌再搅拌,边调整整体的状态,边让金平糖慢慢变大……这是相当单调的工作。但只要想到可爱的金平糖正在慢慢长大,就会觉得心情美好。」
「小葵,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就某种涵义来说,这就像在养育孩子一样。」
兼重态度豁达地点点头后,继续说:
「如果好好疼爱孩子,孩子就会回应我们;但如果偷懒,孩子就不会理我们。我们的态度不能太偏向任何一方。这种事情还是要遵照传统的方法慢慢花时间去做,才是最好的。」
「我能体会~」
「明明这样,那小子却不懂──」
兼重忽然扭曲著脸,露出苦涩的表情。
「真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年前我们两个人还肩并肩地站在这里一起照顾金平糖呢。这项工作虽然单调,但只要有儿子在旁边,我就会觉得热血沸腾。没错,我们确实大吵了一架,但怎么会弄僵成这样?」
兼重的语调悲伤,和他严肃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对比。
工厂内两只并排在一起的铜锣当中,孤单地静止不动的那一只,似乎是兼重的儿子──忍专用的铜锣。
栗田边回想与父亲大不同、一身商业菁英打扮的儿子身影,边开口询问:
「你儿子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不可否认忍从以前就是个爱讲道理的家伙,但该做的事情他都会确实做到,每天在做金平糖时也不会马虎偷懒……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兼重露出带有自嘲意味的表情低喃:
「我想他不会再接近这个铜锣了。不仅如此,他似乎连待在家里都不愿意。」
「怎么回事?」
「你刚刚不也看到了?那小子现在一身西装笔挺,经常四处去玩乐,最近还开著一辆跟香蕉没两样的黄色车子到处跑,天天几乎都在外面过夜。我猜八成是到处到女人家里过夜。」
忍看起来挺老实的,但其实是个轻浮的男人吗?栗田感到一阵纳闷。
兼重顶著严肃的表情,默默地工作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说:
「……不过,我也不是不能体会他的心情。金平糖根本是退潮流的东西,你看要这么费功夫制作,事实上却没什么利润可言。我们就只有父子俩而已,所以生活上还过得去,但忍还年轻,他会觉得不满足吧。」
兼重的妻子在二十年前离开人世后,他没有再婚。在左邻右舍的帮忙下,他和当时仍是小学生的儿子互相扶持地一路撑了过来。
也就是说,除了忍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继承兼重的技术。
「没办法啰,时代的趋势就是这样。」
「兼重先生。」
「这间金平糖工厂将会在我这一代结束啊……」
兼重的脖子上挂著子弹造型的项炼,他边把玩项炼,边弓著背低嘀,原本显得魁梧的身躯看起来小了好几圈。
*
「兼重先生,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
「小葵、栗田先生,你们想来随时都可以再过来喔!」
栗田和葵走出兼重制果的工厂,等到兼重关上大门后,两人互看一眼叹了口气。他们此刻除了叹息,什么忙也帮不了。
方才兼重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