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枇杷再度转身,走回回荡着破灭声响的阳台。在逼近建筑物的松林前方,房间正下方的沙滩上,如她所料有道人影。她刚才只顾着看远处,所以才没注意到。
那个,大概是,昴的背影。
貌似昴的那个人穿着浴衣,独自在黑暗的沙滩上蹲着,全心全意地不知在挖掘着什么。到处都是他挖的洞,而且离海浪愈来愈近。不久他像是累了般站起身,然后又在更靠近海的地方蹲了下来,继续挖掘脚边的沙滩。
昴的手里应该拿着朝野的照片,枇杷不可思议地如此笃定。
「……到底在干嘛啊,那个笨蛋……」
她往下俯视,咂了下舌。这举止简直毫无意义得让人却步,昴依旧到处挖洞。那模样太让人心痛了,枇杷的脑袋一阵混乱。给我停下来,她这么想。但是枇杷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枇杷不敢走到那下面。被漆黑的黑闇迫近的海滩,看起来就像是生人止步的异界。要是真的去了,大概不只昴,连自己都会被带走。虽然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
「……喂——……!」
枇杷怕给其他房间的客人带来困扰,尽量压低声音,唤着下方的昴。但昴似乎没有听到,依然蹲在地上,像个玩砂的孩子似地用双手持续挖着洞。来回拍打着的海浪,已经逼近他的脚边。
「喂——!」
要是被海浪卷走就完了,到时再也回不来了,枇杷此时只想着这件事。
「喂——我在叫你啊!」
波浪描绘着曲线,冲向昴所在的地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层层叠叠地更加靠近。退去的浪被后面的浪覆上,更加、更加、更加地逼近昴,有如舌头般愈舔愈近。就这样,海浪渐渐近得能将人卷走,不久来到了昴的脚底,打算一口气将他拖进黑暗中。
管他会不会造成他人困扰,枇杷竭尽全力大喊:
「……昴!昴——!」
仔细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叫昴的名字。
这声呼喊似乎传达给昴了,他终于抬起头,回头看向这边。发现枇杷人在阳台上,他悠哉地挥了挥手。那家伙处于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水际上,还不知道危险?岌岌可危的界线正冲洗着他的脚下。
枇杷不假思索地将身子探出阳台栏杆,用力挥舞着手。
「回——来——啊——!」
她用尽全力呐喊。
「……?」
如果这样他还不明白,若这声呼喊还是传达不到,那她就真的无能为力了。我没办法为你做什么。枇杷不顾危险拼命跳着,朝昴不停挥手。
好不容易从沙滩脱身的昴,带着海水臭味回到了房间。
在没开灯的昏暗房里,他嘿嘿傻笑着说:
「……到底怎么了?锦户小姐。」
他坐在棉被一角,沾着砂子的手里果然握着朝野的相片,如同枇杷所料。枇杷坐在靠近阳台的椅子上,感觉光是把昴叫回来,就用掉了异常多的体力,累到连回去被窝都做不到。她刚刚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打从心里感到焦虑不安呢?事到如今她仍不知道。
「你有意见吗?」
「……我好像被锦户小姐拉回来好多次。」
她不太懂昴话中的意思。
「好几次、好几次……这次也是,还有其他……事实上还有很多很多,真的是好多次……在许多时刻……你突然出现,然后让我……」
虽然枇杷不明白。
「让你怎样?」
「……让我无法逃开啊。为什么呢?我好惊讶喔,我现在居然还活着。」
「你,也就是说……最后还是……」
「按照预定,我应该早就结束了。朝野已经过世一年,我没想到自己还能苟活下来。不该是这样啊……预定,产生了变化。」
但能感受得到。
「……原来你想死啊?」
昴嘿嘿傻笑着,点了点头。
枇杷看见他点头,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要过去踩他的意思,这家伙应该懂吧。枇杷曾想过,要是昴敢说出这种话,就要把他揍死。而刚刚这家伙承认了他一直以来就是想做这种事。
可惜,就算他说出来了,枇杷还是不能揍死他。枇杷维持站姿,低头盯着坐在棉被一角的昴的脸庞,鼻子深处好像有某种东西要爆开来了,充斥着火药和铁锈味。她的手颤抖着,颈子根部也不停摇摆。
——对你这个人,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噤声不语,直直地凝视着昴。怎么,真的是这样吗?你所追求的,就是这种形式的论罪吗?难道你要怪我为什么不以朝野的身分杀你吗?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真的很遗憾。有这种想法的昴,让人觉得万分遗憾。得知他是真心追求这种决断方法后,一切都结束了,无法再继续下去。
——我没办法杀你啊。因为我希望你可以打起精神,如此期盼着。你的期望和我的期望将永远背道而行,不会有交会的一天。
「……锦户小姐,我的想法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昴用双手捧着朝野那张浮现最后的笑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