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是医院开的药很有效的缘故,当晚昴睡得很沉。
枇杷原本有点担心,不过昴的气喘没有再发作。从便利商店回来后,枇杷一直待在和室,在床边看着昴的睡脸,他都没有睁开眼睛。睡眠中的呼吸有些短浅急促,但大致上还算有规律,感觉很安稳。
到了深夜,枇杷也回到壁橱睡觉。
半夜醒来上厕所时,她发现柜子上放着空的运动饮料瓶。看样子昴有起来过,还吃了药。药局的袋子散落在旁。他好像也换了衣服,洗手间有一套脱掉的家居服。枇杷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放进篮子。
***
枇杷醒过来,打开壁橱的拉门。
还差一点就是早上十点。
外面天色很亮,但昴还缩在被子里。枇杷没有打开窗帘,蹑手蹑脚地走出和室。
她在洗手间准备洗脸时——
「……呜。」
她无意间看了镜子,顿时无力地垂下肩膀。
剪了一半的刘海过了一个晚上也不可能长回来,即使心知肚明,她还是不免感到震惊。发型真的变得好奇怪。话虽如此,她也没心情剪掉剩下的另一半。于是枇杷只好使出用橡皮筋硬将刘海扎成一束的强硬手段。这样虽然也很怪,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一些。希望……有好一些。
她顶着绑成一小撮、像个小喷泉的发型,刷完牙后,走向厨房。
枇杷从水槽下方杂乱无章的收纳空间找出附有盖子的锅子和量杯,站在水槽前剪开白米的袋子。
她没有食谱,也没用手机查过,更没有打电话给樱桃。
枇杷打算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做法来做,双手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她慎重地倾倒米袋,让米沙沙地流进量杯中。总之要煮出好吃的稀饭,对病患很好的稀饭,昴起来后可以吃的稀饭,吃了能早日康复的稀饭,包含很多感谢的稀饭。
她把量好的米放在锅子快速搅拌清洗。手、米和锅子内侧摩擦,发出悦耳的唰唰声。接着,她将锅中的水气势猛烈地倒掉,白浊的水渐渐减少,但米粒却连一颗都没有掉。
毕竟自己受了昴诸多照顾——不管怎么说,只有这点是不争的事实。昴确实救了她,枇杷想要报答这份恩情。
睡眠真是一种伟大的行为,似乎帮这个混乱的脑袋清出了一块空间,把麻烦复杂的事都先挪到了一边。
她加入可以让米煮得较软的水量,把锅子摆到瓦斯炉上点火。
说来说去,因为昴伸出援手,自己才因此得救了。她很感谢昂。要不是能留在这里,现在的她会流落到何处呢?漫无目的地找网咖,身上的钱愈来愈少……虽然想像了各种可能性,但现实肯定会是比想像中更加凄惨的发展吧。
幸好遇见了昴。
昨天晚上以前,她还无法老实地这么想。因为枇杷发现昴对自己表现出的温柔与帮助,其实只是为了向朝野赎罪。
(虽然你那时在睡觉,所以不知道。)
枇杷看准时间,在煮滚的同时关小火。因为找不到勺子,她用木铲从底下往上翻搅。然后再盖上盖子,稍微露出一点小缝。
(不过朝野确实出现了喔。就在这里。)
所谓这里,指的就是——枇杷用手背轻抚了自己的右眼。这只眼睛昨天在镜子里流下了大颗的泪珠。
有罪的地方,就有朝野。也就是说,枇杷的心里有罪。
她思考着在身后熟睡的昴的事,满心感激。她早就忘了昴扮成变态抢她东西的怨恨,一点也不生气。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枇杷很久以前就原谅他了。
(帮助属于朝野一部分的我,然后被属于朝野一部分的我原谅,这样你的赎罪就结束了吧?)
枇杷在厨房里四处逡巡翻找盐巴。盐巴,盐巴,盐巴在哪里?
(而我还没有,不如说我的罪愈来愈大了。每当想起你的事,感受到你看不见我时,罪就愈发膨胀。仍在不停加深罪孽的,大概只我一个人吧……)
是说,盐巴呢?该不会没有吧?家里至少放个盐好吗?万一真的没有,就关火到楼下去买。可是没有盐……真的假的?太扯了吧?
她盯着因蒸气而跳动的锅盖,一边思考着。这时,关上拉门的和室传来了手机铃声。是昴的电话,要把他叫醒吗?
「……啊!不好意思,我是森田,早安……」
看来他自己醒来了。好像是职场打来的电话。昴因为刚起床,加上感冒的缘故,声音听起来相当凄惨。
「……是,是,有,检查过了,流感的结果是阴性……是,不好意思,那就先这样……是,不好意思。」
接着传来手机被丢到床头柜上的声音,然后是窸窸窣窣从棉被里爬出来的声音。拉门倏地被打了开来。
「咦……」
「早,身体怎么样?」
「……那个……」
昴顶着*龙之子动画人物般的乱七八糟头发,摇摇晃晃地踏着僵尸似的步伐走向枇杷。(编注:日本老牌动画制作公司,代表作有科学小飞侠等。)
「我在帮你煮稀饭……干嘛?靠太近了!」
枇杷全力闪开他分不清远近感而几乎撞上来的身体。
「……锦、锦户小姐……?料、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