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做的理由。朝野甚至没有一个人去旅行过。就算她一时心血来潮踏上初次的个人之旅,也没有理由选择去伊豆。枇杷既没听说伊豆有她认识的人,也没听她说过想去那里,更别说一个人下去海里游泳了。就算她的死因是不幸被海浪卷走,她会倒在海边的理由仍是无解。毕竟朝野绝对不是那种会在沙滩上悠闲漫步的人。

  朝野守灵当天,枇杷穿的是面试套装。

  因为母亲的丧服尺寸太小了,她穿不下。反正套装是黑色的,跟制服的感觉差不多,她觉得应该没问题。

  守灵在某个听都没听过的埼玉郊外市镇举行,搭电车单程就要一个小时以上。

  看到殡仪馆门口的牌子上以大字写着「清濑朝野仪」的那一刹那,枇杷震惊得无法呼吸,心想早知道就不要穿这样来了。

  比想像中更为现实。全都是真的。

  朝野躺在棺材里,全身围绕在五彩缤纷的花朵中。脸上化着漂亮的妆,头发梳理整齐,怎么看都像是在沉睡而已。上了淡玫瑰色腮红的脸庞没有任何伤痕,表情也非常平静,但是她并不是在睡觉。

  这已经不是朝野了。

  只是一具尸体。过去曾是朝野的沉默肉块,正一分一秒地逐渐腐朽,早已失去生命。

  枇杷靠上前,慢慢探头往棺木里看。真的,这不是朝野。明白这一点之后,她顿时感到血液沸腾。(啊啊……)好想对她说点什么,(为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会变成这样……)枇杷脑中没有任何话语。(为什么……)头脑发麻,思绪停止。(骗人……)动弹不得。(……)被解剖过了吗?脑子被拿出来了吗?(……)可是从旁观察完全看不出来,也不像溺毙的样子。

  然而,无论如何,朝野都已经不在了。到处都找不到她,再也见不到她。那个朝野,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那个孩子、那个她,你——居然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任何角落,就这么消失了。

  (……)

  毫无真实感。

  枇杷甚至不晓得该怀抱什么样的感情才好,怔愣在那里。自从收到简讯以为是整人游戏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法动弹。一切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就像骗人的一样。她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希望可以当作不曾发生过,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得继续活在朝野不存在的世界里。到底该如何是好?她真的完全没有概念。

  清濑家的叔叔阿姨看起来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但是并没有哭。

  「枇杷,不好意思让你大老远跑一趟。谢谢你一直跟朝野这么要好,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他们特意过来温柔地向枇杷搭话。

  枇杷问不出口,朝野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离叔叔、阿姨忙着招呼别人的地方有段距离之处,朝野的妹妹夕香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并排的折叠椅角落座位,一条手帕掉在脚边。枇杷心想,她也不能问夕香。

  如果开口问他们原因,身为局外人的自己将一脚踩进沉浸于悲伤中的家属心里,是非常自私的行为。现在她不能将自己的感情强加于人,比起朝野家人的心情,她是如此微不足道。枇杷将疑问吞回肚子里,捡起掉落的手帕递给夕香。

  还是高中生的夕香一脸苍白,但和叔叔、阿姨一样没有哭。原本学芭蕾的她,后来改跳Hip-hop,还把头发烫成了蓬松的爆炸头,不过为了避免太显眼,她现在将头发整齐地编起,耳朵上的耳环也全都拿掉了。

  看到枇杷的脸,她微微扬起上唇嘴角,低声说了句:「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只见她竖起了食指向空中转动着,应该是指现在播放的曲子。枇杷也有同感,因此以同样的手势轻轻点头回应「对啊」。

  会场一直重复播放着*《年轻人们》这首歌。就曲调而言,这或许是在年轻人的葬礼上常用的曲子吧。但这首歌实在一点都不适合朝野。歌词听上去也满不合时宜的,说什么「然而——为什么——」「还要继续奋斗下去——」之类的,简直是对合眼躺在花床上、再也无法开口的朝野补了最后一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状况根本没有「希望」了。(编注:演唱团体The Broadside Four为日剧《年轻人们》所唱的同名曲,内容是勉励年轻人努力向上。)

  「你果然也这么想。要不要去拜托他们换首好一点的曲子?这也算是为了姊姊。」

  「对啊,这首歌未免也太……该说不适合呢,还是——」

  「一直这样反覆聆听,感觉愈来愈郁闷了,搞不好会发疯。」

  「……你最近吃得下饭吗?还好吧?」

  「谢谢,我没事。亲戚的阿姨们拿了一堆东西过来要我吃这吃那的,我跟妈妈他们一起拼命吃了很多。枇杷才是,脸色好糟喔。那边的房间有准备吃的,你去吃一点吧。好像有海苔卷。」

  「嗯,那我去拿一些,然后今晚就直接回去了,毕竟明天还得早起。」

  「你明天也会来吗?」

  「嗯,我会来。」

  枇杷和夕香握手如此约定。而隔天枇杷也确实依约出席了告别式。

  体型相近的嫂嫂——之后被称为樱桃的人——听说了这件事,晚上特地把丧服和鞋子送到家里来,让枇杷穿去参加告别式。枇杷还向母亲借了珍珠项链和包包。一看到那套面试套装,就会令她联想到守灵的种种,每次在衣架上瞥见挂着的套装,她的胸口就会感受到与看见门前牌子时一样,使人喘不过气来的郁闷感。自此之后,枇杷再也没穿上那套衣服。

  殡仪馆内流泄出女声演唱的西洋歌曲,以钢琴和弦乐的优美旋律伴奏。出棺前,站在亲属席稍微外侧一点的夕香悄悄靠了过来,对枇杷说:「我请他们换了音乐。」

  「昨天啊,我半夜跟堂兄弟姊妹们开车回家一趟,去姊姊房间找了张不错的CD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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