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罗伊的确不是政界中打滚的人。
然而,就算这样,“……我仍旧比你强。”
克罗里挥起长剑,剑身与罗伊的长剑碰撞在一起。或许罗伊比自己更肌肉发达以及有体重上的优势,但克罗里的剑势仍旧压过了对方,赢了。
“锵”,在金属与金属碰撞的清响后,罗伊的长剑断裂了,是克罗里将它砍断的。断裂的剑尖旋转着扎进了天花板。但克罗里并没有就此停下,未消的余力让他将手中的长剑抵上了罗伊的脖颈,并伸出腿将对方扫倒在地。
“……唔。”罗伊呻吟道。
俯视着倒下的男人,克罗里冰冷地说道:“回去。”
然而对此,罗伊却眯起眼瞪视着说道:“……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克罗里·尤斯福特?”
“……我没有逃。”
但罗伊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语,继续说道:“吉尔伯特说你的心中神已经渐渐消失了。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从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是这样的,只因为那场战争实在太过可怕,让人无法相信那时有上帝在守望着我们。但是,你和我都幸存了下来,从那几乎不可能逃出的地狱之中。这不正是神的指引吗?”
被这样质问着,克罗里想道,神的指引,真是如此吗?正是因为神的指引,他们才有了那样的经历吗?克罗里回忆着发生在那场战争中的事情——那些仅仅只是毫无意义地屠戮敌人,又被敌人屠戮的光景。而最为糟糕的,是最终浮现在他眼前的那个怪物的脸庞。不,那可能只是个幻觉。是克罗里无法承受战友在他以为即将成功逃离的一瞬被杀的绝望,而这样软弱的内心制造了幻觉。
但即便是这样,克罗里也无法再让自己相信上帝的仁爱了。
根本没有神的指引,至少对他来说如此。
不,不只是他。
“……就连吉尔伯特最后也被杀了。你要告诉我这也是指引吗?”
“吉尔伯特希望你回来,”罗伊说道,“圣殿骑士团需要你。而我相信这就是启示,为了让你能够清醒过来,再一次聆听上帝的旨意……”
克罗里闻言蹙起眉,出口的话语少了之前的平静,“别开玩笑了,罗伊,你想说吉尔伯特是因为我才死的吗?”
“听着,克罗里,是上帝让我们活下来的,那都是……”
“那我不需要这样的上帝。吉尔伯特比我更值得活下去。还有维克多、古斯塔沃……和阿尔弗雷德队长……”
罗伊握住了克罗里的手掌,“回到我们的身边来吧,克罗里。主的身边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
克罗里凝视了罗伊片刻叹了口气,“这都是无稽之谈。”他收回剑,捡起地上的剑鞘,归剑入鞘。在上帝杀死了维克多和吉尔伯特之后,他便不想再侍奉上帝了。
从地上爬起,罗伊仍不愿放弃,“克罗里,我和你有相同的感受。在那次战争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考虑,为什么像我这样一个毫无用处、毫无价值的人居然不堪地活了下来。”
“……”
“队长是个伟大的人,维克多也是个好人,古斯塔沃虽然有点难相处,但他不应该死。而吉尔伯特是个认真的人,一边说着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一边兢兢业业地完成着他的任务。”
“……”
“但是到头来,他们都死了,而我们还活着。考虑一下其中的意义吧。上帝就在我们身边,在几乎触手可及的地方守望着我们。”
然而克罗里并不这样认为。
“上帝正守望着你。”
不,克罗里根本无法让自己相信。
“是时候抛开过去,继续前进了。不要听信了恶魔的低语,克罗里,笔直向前走。”
恶魔——这个词再次触动了克罗里的记忆,在那一个战场上,无论他怎样祈祷,上帝都没有降临,取而代之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个怪物。
一个吸人血的怪物。
就连幸存的吉尔伯特也被吸光了血液死去了。可怕的事情正在他们的眼底下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下意识地,克罗里的手掌轻触脖颈上的十字架,这串念珠是阿尔弗雷德队长留下的。
“你并没有抛弃对上帝的信仰,你只是迷失在了……”罗伊的话没能讲完。
“离开这里吧,罗伊,我不会回圣殿骑士团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英雄的回归。”
“根本就没有什么英雄,也没有什么上帝。”
“……”
如果被宗教裁判官听见了这个发言,克罗里甚至可能会被处决。但罗伊只是对上克罗里的视线,再次重申道:“……总之,吉尔伯特接下来会被安葬,在教堂内的墓地里。我会参加,你也一定会……”
“我不会去的。”
“那至少祈祷吧,为逝去的吉尔伯特。”
说完,罗伊将他的断剑插回剑鞘,走出房门,“我们走,乔斯。克罗里会来墓地的。”
“呃……克罗里大人……”乔斯的视线在两个骑士间徘徊,落在罗伊身上的是犹疑,落在克罗里身上的则是探问。男孩全身上下早已湿透。
克罗里叹了口气,“这是吉尔伯特的葬礼,你就去吧。”
“那就让我们一起去,克罗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