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选择有些后悔。
店员带我到镜子前的理发椅,请我稍待片刻,然后为我送来杂志。我随手翻看,一张张光鲜亮丽的模特儿照片映入眼帘。
「您好,请问您今天想剪怎样的发型?」
我吃惊地举目望去,从镜子里看到一位顶著茶色卷发的美发师。我比较起我们两人的穿著打扮,有一种莫名的相似感。我穿的是附口袋的素面T恤,但他穿的不是我身上这种便宜货,像是经过特别的剪裁。或许T恤穿在时髦的人身上就会像是有特别的剪裁吧?我不知怎地失去自信,觉得很自卑。
──我突然想起有事要做,改天再来吧。
我很想这么说,但还是阻止了自己,勇敢地说道:
「请帮我剪成这样。」
我没有仔细看,指著店员拿来的杂志封面上的男人说道。还好模特儿的头发也是黑的,而且这发型不算太夸张。
「啊,好的,我知道了。」
美发师感觉一副很想笑的样子,是我多心了吗?
……就当作是我多心吧。
冲过水后,美发师似乎打算和我闲聊,我为了避免继续自掘坟墓,就胡扯了一些「我最近对冥想很著迷,现在要开始冥想了」,藉此停止对话。我闭上眼睛,任由他修剪我的头发,一点都不想睁开眼睛。
「剪完了。」
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听到这句话。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看起来挺普通的嘛。」
我有点错愕,忍不住比对一下模特儿的照片和自己的发型。要说像,确实是有点像。虽然不能说截然不同……但总觉得不太一样。我也没办法清楚指出是哪里不同,只觉得自己的发型看起来没有那种味道。连一丝丝时尚的味道都没有。
「如果和原来的发型差别太大,感觉会很那个。」
「那个」是什么意思?虽然我这么想,却没有力气提问。剪完头发后,美发师还帮我抹上我平时不会用的发蜡,但是看起来也没有比较好。扣掉初次在网路预约的折扣之后,总共是四千五百圆,我付了钱,离开美容院。
我一如往常地走进病房,真水正在笔记本上写字。我还记得,那本就是她用来写「死前心愿」的笔记本。
「你又想到了新点子吗?」
我有点厌烦地向她问道。
「欢迎光临,卓也。」
真水朝我瞥了一眼,又把注意力拉回笔记本上,似乎写得正投入。
「你什么都没发现吗?」
我轻轻摸著头发,又对她说道。真不习惯发蜡,摸起来黏黏的。
「嗯……?」
真水勉强拿出社交礼貌,不太情愿地抬起头来,仔细凝视著我。
「你看不出来我哪里和平时不一样吗?」
「怎么猜啊……啊,难道你的血型变了?」
「血型怎么可能改变。」
她似乎完全没有发觉我换了发型。
「只要移植骨髓,血型就会改变喔。」
「我才不想知道这种小知识……」
我不耐烦地回答后,真水突然爬下病床。她没理会我的惊讶,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著我。
「干嘛啦?」
她靠得太近了。或许是为了掩饰害羞,我的语气比自己想像得更尖锐。
「卓也,你长高了吗?」
我浑身虚脱,差点跪倒在地。本来想问她:「你连自己要求的事都忘了吗?」结果还是没有说出口。如果要我自己来解释,感觉会更可悲。
「一定是长高了。你还在成长期呢。」
真水边说,边用手比出我们的身高差距。
「你迟早会长到我的手追不上的高度。」
她弯起中间三根手指,用拇指和小指比出一段距离。
「我死了以后,你或许还会继续长高。」
她边说,边如蝴蝶般翻动著手掌。
「到时你想要做什么呢?」
「……如果长到那么高,我就去打篮球。」
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默默想著我又不渴望长得多高。
***
他总有一天会去到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我自认很清楚这一点。
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和卓也继续往来呢?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觉得一定得找个机会和他断绝关系,这样才对。不能老是拖拖拉拉地维持现在的情况。
因为我不是普通的高中生。
我很快就要死了。
不可以和卓也保持这种关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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