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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应该正承受著痛苦的香山竟抬起头,脸上带著笑容,朝我比出大拇指。
耍什么帅啦!
不过,我真心觉得他帅极了。
如果故事能就此圆满结束就好,但世界上毕竟没有那种好事,香山的脚是复杂性骨折。在那之后,他虽然拚命持续复健,恢复到日常生活无碍,但是医生仍建议他放弃剧烈运动。
「而且,」香山日后补充说。「就算回去打球,我的脚应该也没办法有一番表现。」于是香山放弃了篮球。听说长得高又是运动健将的他,本来是篮球社的明日之星。
我从来没有直接和香山聊过这件事。
对不起、谢谢你、是你救了我……这些话语,我一次也没对他说过。
我只问过他,为什么要一时冲动做那种事?
「因为如果是你跳下去,好像真的会死。就算那只是二楼,著地的部位不对还是会死。还有你啊,身上散发一股想死的气息。我知道自己跳下去应该不会死,因为我是不死之身啊。我不跳下去,事情会变得更难收拾,因为我不擅长打架嘛。以结果来说,我成功了,他们没再继续纠缠你,这样不就好了吗?」
听完说明,我还是完全不懂他的想法。
香山这个人,偶尔会冒出常人无法理解的言行举止。
从那以后,我都对他怀抱著一股敬意,因为他是我的恩人。
***
午休经过走廊时,我碰巧撞见香山在和其他班级的女生说话。我快速通过,想假装没看见,怎知那个女孩赏了香山一巴掌,走廊上的学生们无不回头看。
「去死,烂人!」
女孩骂完,小跑步离开走廊。她长得很美。
香山倒是一脸痛快。他发现我来,朝我笑了笑,我完全不懂这种时候有什么好笑的。
「陪我一下。」
香山说著,朝走廊尽头的逃生梯走去,我只能无奈地跟上。
逃生梯的楼梯间刮著强风,香山在楼梯坐下,抬头望著天空喃喃说道:
「这样就全部断乾净了。」
「和所有暧昧对象?」
「是啊。唉~好累。」
香山摸著刚才被掴耳光的脸颊,感慨万千地说。
「对了,香山,你为什么突然想分手?」
「嗯……腻了,世界上没有玩不腻的游戏嘛。」
他还是老样子,满口自私话语。那些女孩也太可怜了。
「喂,冈田,你认为人生能够重来吗?」
「很难吧。」
我秒答。
「我作了一个梦。」
香山闭上眼睛,像是在回想。
「我梦见自己回到大哥还在的时候。在梦里,我还来得及让人生全部从头来过。」
接著香山突然发出不成声的哀号,起身说道:
「我想去见渡良濑真水。」
我猜,他和那些女人说再见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个吧。我瞬间明白什么,但还来不及追问,他就自个儿调头走掉。
我的内心也受到了冲击。
放完暑假后,真水从多人病房转移至单人病房,这应该多少和她之前的检查报告脱不了关系。她一天比一天消瘦,气色也明显变差。
她始终没说明前几天在我告白之后说「对不起」的原因,我也不想追问。因为就算我不问,也大概能猜到她的意思,只不过要把这种模糊的情感说出口,实在是一件困难、无意义的事。
「我今天又被宣判死期了。」
她最近似乎状况不好,旁人光看都感觉得出来。
「反正那个庸医八成又会出错。」
我怀著某种许愿般的心情说。
「嗯……是吗?」
真水的声音听起来很脆弱,神情也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
「你想知道这次剩下多少时间吗?」
「不想。」
这是实话,因为知道了也不能怎样。倘若生病的人是我,我会面对答案,但我没有勇气聆听真水的死期。我远比自己原先所想的要懦弱许多。有了自知之明后,我差点苦笑。
「我抢下茱丽叶的角色了。」
不过,我还能为她做一件事,就是——替她完成「死前心愿」。
「真的吗?还好有试著说出口呢!」
这当然也是真水的希望。我一告诉她班上要在文化祭表演《罗密欧与茱丽叶》,她马上说「我想演」,而我没等她说完便一口答应「我明白了」。
「好,下一个『死前心愿』是……」
真水拿起手边的文库本交给我。
「我想去替喜欢的小说家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