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置评。真水是怎么看我的呢?我无法揣测她的心思。
「先换个话题。卓也,你觉得我看起来是怎样的人?」
「咦?」
我好像是头一次遇到大人向我提出这类问题。没想到他会好奇自己在高中生眼中是什么样子,这对我来说很新鲜。
「看起来充满野性。」
我说了实话,真先生爽快地大笑,笑的方式和真水有点像。
「看起来完全不像当老板的吧?」
他说话时不改笑容,但眼神倏地变得锐利,这部分也有真水的影子。
「呃,也不会啦……」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你真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这样面对女人会吃亏喔。」
他说完这句语带暗示的话,一口气饮尽自己手边的茶水。
「老实说,我已经没有开公司了。」
接著,他向我娓娓道出夫妻离婚的真相。
真先生原先在我们居住的城镇经营小型的零件公司。
听说本来只是一家和小镇工厂差不多的小公司,但经过几次与大企业的合作后一飞冲天,急速成长。然而,正当他们大规模投资设备时,最大的客户倒闭,公司也连带受到波及,最后关门大吉。
真先生不得不宣告破产。他苦思多时,决定在宣布破产前先与太太离婚,否则房子和储蓄等个人资产都会被没收。
真水的发光病需要庞大的医疗费用,而且是长期开销,治愈率几乎是零,治疗法也尚未确立,基本上只能长期住院疗养。离婚能保留真水的治疗费用,因此他才出此下策。
此外,要是被债权人或讨债者撞见他还与妻小见面,事情就不妙了,所以他连新地址都没告诉真水。真先生先搬回老家,与年迈的母亲——真水的奶奶一起住,同时在建筑工地从事危险的肉体劳动,一面偷偷将钱交给前妻。
他们决定向真水隐瞒家道中落的事,不想让因病疗养的女儿再操无谓的心。
他担心一旦全盘托出实情,真水会主动提出要退学,毕竟复学日遥遥无期。但即使机会渺茫,真先生仍然希望当奇迹发生、女儿痊愈时,真水还能继续回学校上课。
「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我当时自尊心高,拉不下脸向女儿坦承一切。」真先生说。
这才是真水父母离婚的原因。
多么残忍的事情啊。我只是静静听著,无法因为达成任务而满足地附和。话题暂告一段落,真先生问:「你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女儿吗?」看来他的心中仍有顾虑。
「我没有立场说大话……但是,出于善意和生活考量的隐瞒,对她也很残忍,被蒙在鼓里应该很痛苦吧。」
「还真敢说啊。」
真先生难掩苦笑,即使如此,我依然要说:
「她想在死前知道真相。」
「死前……你说话真直。」
真先生换上严肃的表情,剎那间我还以为他生气了,其实不然。
「你说的或许没错,我应该好好向真水说明。」
他挤出笑脸,对著我笑。我觉得自己说太多了,羞愧地低下头。
「其实,我有一件事必须向您道歉。」
我从包包拿出东西,那个被我摔坏的雪花球。
「这个被我摔碎了,真的很抱歉。」
暴露在空气中的小屋,倒在破掉的雪花球里。
「你真的不会说谎呢。」
真先生吃了一惊。
「没关系,有形之物终有毁坏的一天。」
他说了和真水一模一样的话。
「可是,真水她……」
话语梗在喉咙。
「她一定很难过。」
我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我知道,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
真先生又说了句「别在意」。
「对了,要不要至少把您的联络方式告诉真水呢?」
临走之前,我提出这个要求。
真先生思索良久后说「答应我,别叫她来找我喔」,在便条纸上写下自己的e-mail交给我。
「卓也,请好好和她当朋友。」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简短回道「是」。
来到病房,渡良濑真水果然又在看书。仔细一看,还是同一本文库本小说,我每次都会想「她还真是同一本书看来看去都看不腻耶」。
「怎么样?」
她的视线没从书页上移开。
「我爸爸有其他女人了吗?」
我隐约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这表示面对我的报告,她也很紧张,为了掩饰心情才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