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片假名写成,我解释成是为了增加相较于其他文章的独立性,这个想法本身应该没错,不过增加独立性的方式,应该不只是写成片假名这个方法。
像是画圈圈框起来,或是在旁边画线强调,暗示这段文字很特别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这里却使用「写片假名」这个手段,难道是基于某个原因吗?
将问题写成片假名的原因……非得以片假名写的原因?这么做导致句子出现「浊鸣」或「夜目刺客」这种不同解释的余地,扩大问题的广度,但若即使如此还是必须以片假名写成……
嗯。
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思考方向不差,打算等扇学弟回来之后和他讨论,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走向这里的脚步声。
哎呀,比我预料的还早回来……我一直以为他离席,是因为要讨论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此心想的我抬头一看,走进我这间依然乱七八糟房间的人,不是扇学弟。理所当然般来访的,是身穿宽松运动服,一头像是惩罚自己般受损严重的褐发,单脚打石膏的少女。
010
「……这不只是兴趣恶劣,是狗屁不通了。可以别做这种事吗──妈妈?」
我的情绪无从宣泄,却还是如同整理般安抚,尽可能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这么说。
「话说,这是您第一次在白天出现吧?」
「呵……」
褐发少女嘲讽般扬起嘴角。
这种笑法完全是我记忆中的那名少女,国中时代熟识的沼地蜡花,但是接下来的语气明显不同。比起那个努力故做成熟,甚至逞强到疲累的那个老成恶魔,她更像是老谋深算的恶魔。
「瞧你一点都不惊讶,真无聊。你为什么知道?所谓的友情?还是亲情?」
「都不是。」
我不确定自己和沼地有没有友情,更不确定自己和母亲有没有亲情。我确信那家伙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在于那家伙已经毫无眷恋。
和我不一样。
「只在梦中还不够,终于侵蚀到现实了?妈妈。这么一来,我终于得定期去医院看病才行了。」
「放心啦,骏河。这并不是你脑袋有毛病。何况我也不是幽灵。总之,就当成只在你遇到困难才会登场,像是妖精之类的东西吧。」
妖精?
讲得真奇幻……
而且是以沼地的外型这么说,所以我受不了。
因为悖德感吗?我的心境变得有点怪。
「可是,我现在没遇到什么困难啊?」
不对,我正在遇到困难吧?
房间完全没打扫,和阿良良木学长无望和好,黏我的学弟令我招架不住,而且密文也没解开……
升学考试以及身体复健,真要说困难也没错。
像这样看,我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不顺遂。
「『顺遂的人生』这种想法,我不太能理解。所谓的人生,不就是『不知道会多么不顺遂』的东西吗?风险管理、损害控制……是一种减法。」
减法。
如果人生只能以减法评价,确实很难套用「一帆风顺」这种概念吧。
「以一百分满分活下去的人,应该没那么常见吧。咯咯,你不擅长数理?」
「不擅长……不过既然这么说,我其实不擅长念书本身。国文也是……我讨厌密文这种东西。」
我爱理不理地说。
该怎么说,与其说这是对母亲装冷漠的典型叛逆期女儿,更像是在母亲面前耍帅的典型青春期女儿吧。
「妈,为什么留这种密文给我?」
「你真正想问的,是我为什么把这种木乃伊遗留给你。不是吗?」
身穿运动服的母亲,外型是少女的母亲,挂著像是沼地蠘花的笑容,从我手中抽走木乃伊手掌。大概只是印象问题吧,不过像这样看,就觉得她手中正是那个木乃伊应去的归宿。
如同恶魔的归宿,就应该在收藏家沼地蜡花的手中。
在拥有者卧烟远江的手中。
「不然的话,你好歹也可以说,把这种东西当成遗物留给你,造成你天大的麻烦啊?」
「我没要把话说得那么重……」
那个木乃伊造成的损害,我不会说责任要全部塞给母亲。我没这么不知耻。
何况(请容我不怕引来误解,毫无反省之意,任性地这么说)堪称正因为有那个木乃伊,我才得以和战场原学姊以及阿良良木学长结缘。
「不过,我无法好心认定您是基于善意留下那个给我,而且假设真是如此,我也不想连木乃伊的其他部位都收齐。」
即使以这种不讲理的外型现身,我也不打算出手搜集。我一边研究密文,一边讲得像是在辩解。
母亲像是嘲笑般,像是收藏家本人般,一脸笑咪咪的。
「你并不需要继承『这孩子』的意志。也不需要收拾我的负面遗产。那封信也不是写给你的。」
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