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美子从旗本肖的事件得到教训,因此无法对我采取更进一步的态度。回想起来,上周她在楼顶质询我的时候,也可以说是虎头蛇尾。
这么做的结果,导致我四处找人调查打听,所以她现在应该处于「这是在开什么玩笑」的心境吧。
总之,人生不如意的时候,出乎意料就是这么回事。人生从来没如意过的我这么说,所以肯定没错。
速食店里的这个座位,就这么一直持续著尴尬到心神不宁的沉默,在我差不多开始思考她何时才肯放我走的这个时候,忽濑亚美子打破寂静。「那些家伙为什么老是讲那种普通的话?」忽濑亚美子倦怠地低语。
「那些家伙」?这是在说让她孤立、没落的班上同学吗?不过实际上和我猜测的完全不同。她好像是将电视上的名嘴包括在内,怀抱敌意,以这种方式称呼这种人。
「每次发生什么惊动世间的事件,就老是讲些千篇一律的论点,就没有自己的个性吗?上电视大大宣传自己是个个性不突出的普通家伙,这样不丢脸吗?」骂人的话语像是决堤的大水源源不绝。
虽然比起听她骂我来得好受,不过,一直听她讲别人的坏话,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我很少看电视,所以不知道名嘴会讲什么普通的话。
这是什么?闲话家常?
虽然时期晚了点,不过忽濑亚美子想和我培育友情吗?有人说,女性相互培养情感的有效方式,就是讲别人的坏话炒热气氛,虽然这个说法充满偏见(毕竟我是被说坏话的这一边,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难道忽濑亚美子想实践吗?
我错了(呵呵,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天底下没人想和我成为朋友)。
总归来说,她似乎很想批判横行于世间的「典型意见」。我没理由帮名嘴说话,但是真要说的话,说普通的话或是做普通的事,在大多数的场合都是正确的吧?
至少,普通的意见是多数派的意见。不过,以表决为基础的正义偶尔是残酷的,随时是残酷的,永远是残酷的。
对于我这么不配合(我的坏习惯是无论如何都想反驳对方的言论,难怪我交不到朋友),忽濑亚美子耸了耸肩,总之先结束她的电视经,然后说著「总之你这家伙详细调查到的情报都没错」,进入像是正题的话题。
「老娘的孤立是老娘的错,你别管太多。转学生,别和老娘有所牵扯啊。」
她在当地居民之中,似乎也是口音很重的一人,我只能从她的表情大致推测话中含意,但是忽濑亚美子这次似乎真的郑重弃我于不顾了。
讲话有点在酸自己,也像是陶醉在这样的自己,总之,即使在「没落」这部分共通,但是她应该和我不同,不是坏到骨子里的坏人。
忽濑亚美子不是「恶」。
既然被班上同学逼得拒绝上学,就应该是要被世间批判的「恶」,这一点我完全无从袒护,不过如果可以用「她是坏人」这个理由迫害,就可以用「被排挤的一方也有问题」这个说法回击。
因为是问题儿童,所以虐待也没关系。
我自认是在管教。
那真是谢谢您的指导与鞭策!
……这种义愤与私愤,我早就已经完全失去,如今不会多么生气或憎恨,所以,我在理解忽濑亚美子这番话的过程中,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实际上,我是个问题很大的儿童,也知道世间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讨厌的只有大幅脱离世间框架的阿良良木一人。
对我来说,宽恕那个男的,我将会失去一切。阿良良木历是我的一切。
拜托别抢走。
对于世间一般人来说,弱者与强者与坏蛋与少数派,是施以何种行为都没关系的对象,同样的,对我来说,阿良良木历是我抱持何种想法都没关系的对象。我思考这种事的时候,忽濑亚美子以疑惑的模样看著我。
如果她开口问,我该怎么介绍阿良良木?我对此慌了一下,但她问的是如果这场骚动传到教职员室,甚至引来电视新闻采访,不知道她会被骂得多惨。
这我不方便表达意见。
既然出现两个拒绝上学的学生,我想教职员室应该已经掌握这个问题。既然没有出面解决,代表校方默认现状。
我不知道。
在关键时刻,校方打算这么做吗?
和我那时候一样。和问题曝光才视为问题而采访的电视新闻一样。
不过,即使媒体出面解决,看到逼使旗本肖拒绝上学的忽濑亚美子也被逼得拒绝上学,感觉他们也不太能对这个状况采取强势态度。
不过,我不知道实际会怎样。
一旦点火,就要把加害者逼到上吊才罢休,这是世间常理。而且大家会异口同声,善良又和平地说出客藤乃理香那样的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没那个意思」。
既然没那个意思,那么是哪个意思?
个个都毫不客气地讲出和加害者相同的话语。袖手旁观的人和加害者同罪,连看都不肯看的家伙真敢讲这种话。
基于这层意义,先不提拿我当藉口是否正确,忽濑亚美子自己也拒绝上学,和旗本肖分享相同的痛苦,可以说是较好的选择。虽然可能背负起逃避责任的风险,不过将她孤立的班上同学,罪恶感应该比较强烈。
「老娘虽然不太懂……」忽濑亚美子似乎愈说愈激动,高谈阔论般说下去。「被骂个几句就不来上学,完全搞不懂这种家伙在想什么。」这段话看不出反省的态度,但这是她看到我没什么反应,才故意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