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以极度冷却的脑袋,心不在焉思考起这种事。
不过,我听到「Ondore」这个恐吓般的低沉声音,所以骤然回神。嗯?她说什么?为什么?公鸡?慢著,我确实刚好想到自己没办法当鸟类……而且还是公鸡?什么?怒发冲冠的意思吗?咕咕叫到处乱跑的感觉?话说回来,这句话是这个女生说的?她说我是公鸡?【注:「Ondore」是大阪腔使用的第二人称,与「公鸡」音近。】
臭骂我到这种程度?
「什么嘛,脑袋秀逗吗?Ondore。」
听她这样重复一次,我就懂了。不是「公鸡」,是「Ondore 」。因为是方言所以难以理解,但这不是骂人,只是在叫人。等一下,「脑袋秀逗」明显是在骂人吧?
不过,这或许也是这个土地的方言,意思是「头很小」,是称赞我头身比例的词……想到这里,我就不能贸然激动。任何事情都急著下结论,任何话语都视为对我的攻击,只会让我活得痛苦。不能完全照字面来解释,必须解读背后隐藏的语意。不过依照我的评价,即使抽出语意,第二人称的方言「Ondore」也充满恶意。
「老娘明明特地回避了,这是怎样?你这家伙真的疯了吗?」在我思考的时候,忽濑亚美子就这么瞪著我,连珠炮般撂下这段话,直到刚才的无视与沉默都像是假的。
……我讲话也不太算是得体,不过忽濑亚美子措词粗鲁到和她文静的外表格格不入。
不,总之,应该只是我没听惯,所以听起来比实际上来得粗鲁,在这个地区应该是耳熟能详的方言吧,不过,我的人生经验没有累积到足以即时应对陌生的风土或文化。
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要翻译。
满脑子只有自己的我,在这种部分动不动就毫无自觉,不过我重新体认到我这个转学生在这里始终是异邦人。就像是接受滔滔不绝的教诲。
「往这里走。」
忽濑亚美子说著对我招手,不等我回应就走上阶梯。如果要放学,当然是要走下阶梯,既然她往上走,就代表她似乎愿意分给我一些时间。
要是就这样在这里交谈,不久应该会撞见班上同学们,所以她说要换地方,应该不是突发奇想吧。
不过,说到我要不要厚脸皮跟著她行动,就有考虑的余地。此时如果我不经意从忽濑亚美子的言行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刻意选择往反方向走,似乎也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应该选择的正当想法。
既然她随口应付过我,就以此当作成果收手……若要这么说,认定现在是收手时机,就某方面来说也是成熟的判断吧。成熟的判断,正确的行动,符合淑女风范的最佳解。
即使如此,人们也期待老仓育这个人也无法进行成熟的判断,不会采取正确的行动,即使被拜托也不会选择符合淑女风范的最佳解。这个局面的我无法背叛他们的期待。
不是因为我想知道忽濑亚美子为何这么回避我。
也不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她在班上孤立的隐情。
老实说,我不想这么深入。
我是个只想到我自己的家伙,内心愿意为他人考虑或者想的缝隙连一毫米都没有。若要说有,顶多只有讨厌那个讨厌男生的空间。
若是不怕误会说出真心话,我对忽濑亚美子的个性丝毫不感兴趣。即使如此,我依然再度想从她背后追过去,大概是因为忽濑亚美子说出应该是「跟我来」的话语,我抱持著想逃离恐惧的心情觉得非跟不可吧。
比方说,即使在这时候转身背对她,也完全不算是逃走,即使可以成立,这也不是逃避,而是避难。我脑袋非常清楚这一点,却还是踏上阶梯。
所谓的沉入血海,大概就是以这种方式沉入的吧。
009
回想起来,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接触到方言,或许才因此感到困惑,选择了不算正常的愚蠢行径吧──我也可以为自己做这种小家子气的辩护。
国中时代转学的学校不会太远,所以我不曾因为讲话的细微(偶尔是巨大)差异吃惊。不,严格来说,我像这样日常使用的话语,当然也包括在方言的体系无误。
即使是公认为「标准语」的话语,追根究柢也是某个地方的方言吧。「正确的遣词用句」是柔弱的共同幻想。
在这个共同体之中,我的遣词用句才是少数派,这是我应该铭记于心的事。就我来看,忽濑亚美子的遣词用句(即使除去应该包括在内颇为强烈的恶意)虽然粗鲁,不过从住在当地的她或是班上同学来看,我的遣词用句只被当成不融入当地又俗不可耐的东西而无法接受。
我遭受众人失笑的自我介绍,即使假设可以没口误成功说完,或许还是会遭到嘲笑。毕竟在十几岁的这个年纪,应该鲜少有机会实际听到非当地人不正统的遣词用句。
基于这层意义,与其被当成装模作样的转学生,被当成笑柄或许比较好。不过,这种「不幸中的大幸」,也因为我依然以现在进行式持续犯下的失败,如今完全变成白费力气。
我是糟蹋好运的天才吗?
这也是老套的「转学生惯例」吧,像这样跟著忽濑亚美子走上阶梯之后,开始洋溢著「给新来的下马威」的气氛。
忽濑亚美子之所以在班上孤立,该不会因为她是不良学生吧?只凭那一瞬间的互动,我不应该讲得像是已经摸透,不过这个女生看起来个性强势,自我也似乎比个性更加强势,我这个想像或许挺实际的。
那么,我将会一反预期,选择「加入不良集团」这个选项(没有大到可以称为集团就是了),但我应该没办法称赞自己获得丰厚的成果,反倒想斥责。
你这个误会大师。
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