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五 无可奈何的五里雾中 迷途的老犬

>   “你干什——”

  “烦死了!”老人严厉地说道。“虽然不太清楚,但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让女孩子哭泣,这叫什么事?对你这种本性腐败的家伙,就让我来加以惩罚!”朗朗的声音。是个威风凛凛到必要以上程度的老人。

  “她并没有哭——”

  “吒-!还不闭嘴!是日本男儿,就不要狡辩!”老人骄傲地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瞪视着宗介。这种类型的人,宗介知道得很清楚。姿势端正,挺得笔直的后背。眼神中充满了将进入自己视野的物体全部把握着般的自信。这个人是军人——而且,看相貌还是个将校。

  “那么……您是?”宗介突然变得慎重而询问道。老人哼了一声,摆起架子来说:“我?我名叫小村修二郎。”

  “哈啊……”

  “原·帝国海军中尉。在所罗门全灭的第三〇二巡逻中队的,极少数的生还者哟。”(技插:所罗门群岛:南太平洋的一个岛国,位于澳大利亚东北方,巴布亚新几内亚东方,是英联邦成员之一。所罗门群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经是太平洋战争中几次血腥战场之一。美军和日军为了争夺登陆地,在这个的岛的沿海平原进行过激烈的拼杀。这场战争,有3万多的日本兵和美国兵战死在这个群岛的丛林里。)旧军的中尉(又一个日本鬼子……忽略!)。

  能突然说出这种事情的日本人,从宗介的眼里看来也是很少见的。而且,还曾经担任中尉。这号人物,大概参加过五十多年前的太平洋战争吧?

  “是这样吗。那么,失礼了。”再多和他扯上关系会很麻烦……本能地这么感觉到,宗介来了个向后转。

  “喂,等一下!”老人——小村修二郎及时叫住了他。

  “什么事?”

  “既然已经让别人自报家门了就别想跑!首先,你小子是什么人!?把姓名和阶级,所属都说来听听。”

  “相良宗介中士。所属不能说明。”也可以说是下士官的本性吧。他反射性地回答道,小村老人眯起眼睛,来回抚弄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你是中士?”

  “是中士。”

  “不是学生吗?”

  “是学生,但也是中士。”这几乎不能算得上是说明,但无论如何,老人似乎接受了。说不定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宗介所具有的独特的紧张感和硝烟的气息吧。

  “唔呣……。虽然不太清楚,但好像比那些个软弱的家伙们有点儿骨气嘛。叫相良中士是吧。跟我来!”

  “啊?”老人嚓地一转脚跟,向着原来的车站方向迈出了脚步。他往前走了十步转过身,朝着还像个棒子一样呆站在那里的宗介怒吼道:“你在那儿磨蹭什么!还不赶快!”

  没办法,宗介只好追随在老人身后。所谓的中尉,比起中士来可要伟大的多了。即使所属的军队不同,也不得不对他表示一些敬意。(而且……)这个老人。刚才在尾随自己,这是肯定的。但是,宗介压根儿就不认识他。对方也是和自己初次见面的样子。那么到底,为什么……?

  被惹得焦躁不安的小要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她把书包一丢,嘭噗一下横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真是的,说起那个白痴啊……)为什么会那么傻里傻气,又迟钝,又不识风土人情呢?倒不认为他是故意做出那种性骚扰行为啦。就不能想点儿办法解决吗?毕竟只有那方面的问题,要详细地解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呼地叹了口气后,想要换衣服而坐起身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嗯?”这种时间,会是什么邀请吗……这么想着,她拿起了听筒。“您好,我是千鸟。”她快活地说,而与之成对照的,对面传来了粗鲁的女声。

  “小要?好久不见了。”一瞬间,小要的脸笼上了一层阴云。

  “啊……您好。久疏问候。”对方是住在金泽的姨妈。(地点插:金泽:日本石川县(石川県,Ishikawa-ken)首府,北陆地区最大的一个城市,人口约四十五万。位置如图。


  位于日本本州的中部、靠近日本海一侧。纬度与中国山东省的青岛市相同。)她是三年前病死的小要的母亲的姐姐。葬礼的时候也没露面,只是之后打电话来说“真是太不幸了”而已。实际上可是亲妹妹死了呀。像这样听到声音,大概打那以来头一次吧。

  “现在在家的,就你一个?”

  “是啊。”

  “那就没事了。那么,抱歉啦。”噗哧。嘟——,嘟——,嘟—……。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回事嘛,真是的……”虽然姨妈的态度无礼到了极点,但小要却并没有特别怀恨在心。金泽的亲戚们,总是那样子的。听说,是因为小要的双亲以前是等同于私奔一样地结婚的缘故。为此,小要一家和那边的亲戚,基本上就没有像样的交流。只有唯一一次,在还小的时候,小要曾经被母亲带着,去过金泽的老家。还记得那是间大大的,安静的大屋。自己和母亲不受欢迎这件事,就连幼小的小要也明白。亲戚们仿佛很为难的视线。冷冰冰的,毫不客气的接待。按母亲的话讲,因为家里的老规矩,祖父母好像也没有接见自己。唯一,残留在印象中的,是一个小个子老人的身影。小要一个人,正看庭院池子里的大鲤鱼看得出神的时候,那个老人喝住了小要。(很危险哦。掉下去的话会淹死的。)老人板着脸,弯下腰,凝视着小要的双眸。小要不管怎么说也还是太小,被那个老人给吓坏了,慌忙道谢之后就逃离了那里。在跑到大屋那边之后,她再一次回头,老人仍然孤零零地站在池畔。似乎,非常地寂寞。现在想起来,那个老人是——就在这时,她才头一次注意到,电话的答录机上的灯正在闪烁。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