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母亲向孩子们说。把抽泣着的女孩子推进木箱堆成的山里,从上面塞上破破烂烂的毛毯。脚步声近在眼前了。没有把剩下的另一个孩子——男孩子藏起来的时间了。
母亲与男孩子四目相接。
那个女人的丑恶表情,小要大概一生也无法忘记了吧。
焦躁。逡巡。还有某种嫌恶。
这个孩子已经知道了我的背叛。
他一直都在责备我。一直都认为我是个娼妇。一直在用他那优秀到让人有些害怕的头脑,在蔑视着我。
(妈妈……?)
男孩子说道,可母亲却没有回答。
虽然是个美丽的女人,但那皱起眉头,把眼睛从自己的儿子身上转开的那副表情,却极其地真实和栩栩如生。它并没有那么极端地扭曲。
不如说正相反。只不过是把眼睛扭开而已。
然而正因为如此,她的意志才是决定性的,而那意志,将某种命运完全搅乱了。
男子们来了。
手里拿着乌黑发亮的自动步枪。
(另一个人在哪?)
男子说道。
(在亲戚的家里呢。求求你,放过我——)
母亲抓住儿子的双肩,将他推向他们的面前。简直就像把从怀里掏出的钱包,递给强盗一样。
那种绝望和虚无感。
痛切的一切流进胸中,扰乱了小要的心。
那之后的事情,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这样过了几秒,不,是几分钟呢。小要恢复意识的时候,雷纳德已经离开了她,正坐在在房间角落的一把椅子上。
“呜…………”
她从横卧着的国王尺寸的大床上撑起身体。还在喘着粗气。小要发觉自己的背后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了。
拍打着窗户的雨的声音,无比巨大地残留在耳中。
“这是连妹妹都不知道的事情哦。”
雷纳德怔怔地说道。
“所以……”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所以,这又怎么样?”
悲伤的过去啦,痛苦的经历啦,那种东西谁都背负着的不是吗。宗介是那样的。我也是。这确实让人觉得很可怜,但是却并不能成为现在这样,将他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还面露微笑的理由。
以一副很清楚小要的这种想法的样子,雷纳德叹了口气。
“用语言对普通的人类传达的话,顶多也就是这样的反应吧。不过你不一样。所以才这样传达给你,你明白了吧。这已经不是别人的事情了。”
正是如此。这已经变得完全不再是别人的事情了。那种直接的痛苦,悲伤,她已经如同亲身经历过一样了。
想吐得厉害。
咳嗽了好几次,总算是忍住了,没有把床单弄脏。
为什么呢。她想起了儿时,在河畔掀翻巨大的石块的时候的光景。在石头背面,蚯蚓啦蜈蚣啦,那些丑陋的虫子挤在一起,蠕动着。恐怖的虚伪和欺瞒正四处蔓延。让人觉得信赖啦,爱情啦,友情啦,正义啦,这些美丽的词句全部都是空话。
人类是肮脏的。
所有的人都只会说谎。净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她能够切身地感受到这一点。
“并不是因为想让你同情我才告诉你的。”
雷纳德静静地说。
“也没有以创伤为理由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意思。我是以自己的意志在思考,在行动的。与母亲的咒缚之类的无关。”
“那样的话,为什么……”
“只是像你说的一样敞开了心扉。就只是这样而已哦。”
“…………”
他站起身,背向着她。
“杀人,被杀是最糟糕的。不过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的‘最糟糕’。被伴侣和家人背叛、拒绝这种事,比起被杀死要痛苦得多。这一点,因为我父亲什么也不知道,所以真是轻松。因为他是作为模范的军人,模范的指挥官,模范的丈夫,为了保护深爱的家人——自己相信是纯洁无瑕的家人而死的。既帅气,又英雄地。”
“怎么会……”
“所以呢,哎……如果说我有像你说的那样‘嬉皮笑脸’的话,或许就是这种想法造成的也说不一定。生活在罗曼蒂克的世界里的人真是无忧无虑呢,喏。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是,我不明白。”
小要说。平日里对待他的那种尖酸刻薄,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你,为什么会对我?”
“不知道。为什么呢。”
冒出这么一句之后,他走出了房间。就要离开之际,补充说:
“总而言之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