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肌肉正发出高亢的悲鸣。
好难受。好痛苦。
脚好重。好想吐。
下巴抬得高高的。激烈的呼吸使肋骨阵阵作痛。口好渴。非常非常地渴。
密林中潮湿的空气紧紧地缠绕着身体。大量的汗水如泉涌般喷出,每踏出一步,丛林靴就发出咕喳咕喳的令人不快的声音。背包的带子深深地勒进了肩膀里,痛得不得了。他想着,就不能停下脚步,手按双膝,休息个三十秒吗。反正也没有人在看着。即使偷偷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
宗介咬紧牙关,微微地摇了摇头。真是丢人。虽说是险峻的山路,但明明只跑了六公里而已,就成了这副模样。
脚向前。脚向前。
脚绊在粗大的树根上踉跄了一下。虽然差点儿就向前倒下,但他还是勉强保持住了平衡用力站稳了。虽然很想就此停下,他仍然拼命地忍住这股冲动,继续移动。不要多想。跑吧。
心脏发出嘭嘭的巨响,那股搏动顺着脖子一直响到耳畔。视野变得狭窄,意识也逐渐朦胧。
脚向前。脚向前。
战斗的基本是?士兵的基本是?没错。就是奔跑。
奔跑。奔跑。奔跑。
不能奔跑的战士是无法取得胜利的。说得极端点,技能和装备都无所谓。只要能比敌人跑得更远,战斗女神就会向你微笑。在战斗的极限时刻分清优劣的,就是这极其单纯的,仅此而已的差距。自己能一直活到现在,也是因为自己“曾经很能跑”的缘故。
多余的想法在一点点消失。
迷惑和疑问都不见了踪影。对过去的后悔,对未来的犹豫,也都渐渐地消失无踪。
向前。向前。向前。
作为标记物的奇形怪状的灌木已经临近了。马上就要到10公里的地点了。昨天无论怎么挣扎也没能抵达的距离,今天眼看着就要通过了。
全身的痛苦依然没有改变。
但是,明天大概还能跑得更远一些吧。
“还打算活动吗。唉呀呀,真是的……”
远远望着刚一回到训练营就开始做柔软体操,都没有正经地休息一下就走向田径运动场的相良宗介的背影,米歇尔·雷蒙嘟囔道。
这里是北美洲·佛罗里达北部的湿地。
这块地区距离最近的泰勒镇也有数十公里,从原始时代开始就人迹罕至。来的就只有特立独行的狩猎者,或者哪里的学术调查员之类,而且就连这帮好事者,每年来访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通行的道路只有一条公路。想到这种偏僻地方来的人,都必须经过泰勒镇的市区——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以宗介为目标而来的话,镇上的人们马上就会用无线电给雷蒙他们送来警报。他们已经做好了这种安排。
希瓦瓦岛的袭击,让雷蒙切身体验到了就连自己所属的谍报组织·DGSE也已经被“汞合金”的情报网所侵蚀的事实。若非如此的话,宗介的所在应该是不会暴露的才对。
虽然也想过把他带回法国本土去,但考虑到现状,那样做反而更危险。而且宗介大概会基于高层的判断而被强行带离自己身边吧。理所当然地,他可能会受到严酷的拷问,那样一来反倒无法获得宗介的协助了。那次袭击很明显地是发自“汞合金”的敌对行为。本国和组织的一部分人似乎认为可以对“汞合金”采取怀柔政策,但雷蒙却不认为那有可能。
所以,他决定只带着几名非常值得信赖的部下,独自将宗介转移到别的场所。因为作为直接上司的德尔库死了,雷蒙获得了相当大的裁量权,但这个判断仍然会威胁到自己在组织内的立场。毕竟是将重要的情报源自作主张地隐藏起来,高层不可能会认为这很有趣。真要说的话,雷蒙等人已经差不多和宗介一起变成了逃亡者了。
(管他的呢!)
雷蒙这么想道。
当然了,自己一直在为了祖国的利益而工作,而且现在也一样打算这么做。眼睁睁地把宗介交到敌人的手里——或者是交给本部那些光说不练的情报负责人,那不是反倒成了卖国了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汞合金”这个组织有多么的危险,其影响力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首先要让宗介恢复。
如果取回了原本的力量,他就会成为根本不需要什么护卫的战士吧。那样的话己方的行动会变得比现在容易许多,而且由于和宗介建立了共同战线,还能够更稍微接近“汞合金”的中枢。进一步地,也可以让祖国远离敌人的威胁。
在来这个训练营之前,雷蒙在将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宗介的基础上,向他提出了要求协助的申请。宗介稍稍考虑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说:
(好吧。但是,只是为了这些吗?)
大概是感觉到了除去合理的理由之外,雷蒙对“汞合金”的某种执着吧。这很正常。如果是非常“公事公办”的那种特工的话,早该想把这种麻烦的重要人物推给本部的什么人,自己转移到别的任务上去了。
雷蒙用含糊其辞的口吻答道:
(要说“复仇”的话……这事情就变得奇怪了。不过呢,是有点那个意思啦。)
(是吗。明白了。)
仅仅这样宗介就接受了。再也没有就雷蒙的动机进行追究。
双方也约定了,关于“秘银”和“汞合金”的情报,还有为什么宗介会被敌人狙击之类的内情,等宗介恢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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