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在混浊的意识中,各种可能性刚一模糊地浮现就又消失的世界。
在那里,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明。
时间亦是,地点亦是。
自己亦是,他人亦是。
戴着蜻蜓似的圆眼镜的大眼睛少女,一面落泪一面哭诉着。
(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死掉。)
紧紧捆在少女胸前的,是熟悉的C4炸药,引爆线路上有十六条导线。就在切断其中一条导线的瞬间,炸药爆炸了。可怜的少女的身体四分五裂,断裂的头颅飞到了十几米外的地方。
在一片黑暗之中,场景一转。
狭窄的驾驶舱中,数不清的资讯在多用途萤幕上掠过。
(——电力上升中,所有电子装置起动。机体控制组件,机体诊断组件,被动感觉组件,战术资料组件,武器管制组件,主平衡器,全部起动。与CCU的连接——)
发电机的冷却装置发出沉沉的低吼声。重新握好微微震动的操纵杆,确认板机的位置。省略检验程序。敌人马上就要逼近这里了。
场景再一次转换。
总是带着强势眼神的她,帮自己剪头发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偷偷地窥视着他的脸,犹豫不决地低声这么说道:
(呐。亲我一下吧?)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就在他打算答应时,她用剃刀抵住了他的喉咙。
(像你这种杀人犯,还想和我接吻?别逗了。)
轻蔑的眼神下,她的手动了。锐利的刀刃切断皮肤,气管,血管。他连呼喊她的名字都办不到。只能边咳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
场景又变了。
坠落在冰的世界中的客机里。
好冷。好冷。好冷。
最爱的母亲已没有了体温。在黑暗中抱着他,再也一动不动。残留在耳畔的,只有两句梦呓般的话语。
(活下去。战斗吧。)
救援并没有到来。冰块碎裂,坠落的客机带着他逐渐沉入冰冷的海底。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或许这是最好——最佳的结果也说不定吧。
场景再一次切换。
万里晴空。某处的中庭。周围有许许多多的窗户,许许多多的人。
不认识的少女出现在孤零零地呆站着的他面前。
低着头。哭泣着。
(笨蛋。)
少女喃喃说着。离开了。人们嘲笑着他,向他投去漫骂与奚落。
然后——
好刺眼。
灼烧般的光线刺着他的视网膜,他的意识慢慢地恢复了条理。他以呼喊由于负伤而意识不清的士兵相同的要领,向自己发问道:
这里是哪里?
床底下。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日光,照射在他闭着的眼睑上。这是家便宜旅馆的床。便宜旅馆——是小镇南桑的一家汽车旅馆。位于东南亚的一角。
我是谁?
相良宗介。卡西姆。宗介·籍良。中士。Uruz7。还有其它各式各样的称呼。
现在是?
已经是早晨了。大概七点左右吧。离开东京大概有一个月了。昨夜在各处奔波,似乎累昏头了。大概睡了有六小时吧。
怎么来到这里的?
转了许多次飞机,也使用过陆路。准备了伪造的护照。
因为自己在这一带也有些关系在,所以并没有特别费劲。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用说。
是来追踪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