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杂着咒骂的美妙噪音中,我走了十五步来到厕所前。右边是男厕,左边深处是女厕。
一个满可爱、胸部也不小的女服务生,正好把这样的牌子放在右边入口处。
「现在清洁中」
我无法动弹。
然后,我突然想打电话给法布瑞。
喂,法布瑞,我想到一个新游戏了,叫做「家庭餐厅的审判游戏」。是终极的二选一。在男厕前忍住大号,跟回到座位上让名侦探无止尽地兴师问罪,要是你的话会选哪一个?唉,错不了,不管选哪一个都是一堆大便。
店里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从《Yellow Submarine》变成了《Eleanor Rigby》(※英国乐团披头四于1966年发行的《Yellow Submarine》专辑里的歌曲。)。明明是大正浪漫风的家庭餐厅,怎么会选这样的音乐?
「这位先生……」
胸部丰满的女服务生,一边看着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要不要去二楼洗手间?还空着喔。」
德永准 23:40-23:54
艾利克斯先生在我身旁。我觉得好像一直在听这个人说话,但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怎么了?你还好吗?」
「是的……不……」我低着头回答。我只知道自己在某一栋建筑物里。
「我肚子有点痛。」
「啊,那可不行。喂,请问洗手间在哪边——?」
肚子痛只是个借口,但是仍然是真的。我逐渐跟我的身体互相切割开来,指尖变得冰冷。
这里明明很明亮,我却看不清楚。只有各种声音压在我身上,化成鞭子抽打我。
各种人的话语,由远处到近处。
——咦?怀表不就是在黑暗中会发光的手表吗?因为手电筒(※手电筒的日文写作「怀中电灯」,和怀表的日文「怀中时计」同样以「怀中」开头。)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听说奖金变成两百万了。
——跟你们说喔,印度人跟阿拉伯人和美国人一起旅行,住在旅舍。但是房间不够,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得睡谷仓。
——最后还是公务员吧。
——星际大战是什么时候的电影啊?
——去搜寻看看不就得了?
——我听到的是,东京地底有个非常机密的大地下道。
——志村,后面,后面。
——然后,那个印度人先去了谷仓,但是立刻就回来了,因为有人,他说不能睡在神圣的牛旁边。接着换阿拉伯人去。
——喂、喂,演奏吉他的最高等级,称做吉他手就可以了吗?
——在那之后,飞机立刻坠毁了。偶然这种东西该说是恐怖,还是什么呢……
——哇,拍到好照片了!把这登在部落格上吧。
——可是因为猪是不干净的生物,所以阿拉伯人也坚持自己不能住谷仓。最后美国人无可奈何只好去谷仓了。你知道吗?然后过了不久,竟然……!
——接下来是ARG,ARG(※Alternative Reality Game平行实境游戏。)取代现实的游戏。
——喂!……我还在讲话,你认真点听!
说得好,只有最后一句让我点了头。不管是谁,都希望别人聆听自己说话,希望实际感受到自己是个重要人物。就算是骗人的也好。
我的肚子痛是骗人的,不过也是真的,我们已经知道那其实是什么。
我们并不想死,但是也没办法再这样继续活着。现实这东西,在我肚子里散播着痛苦的毒液,一边翻腾着。我和人家约好了,完成任务应该是我的目的。可是中断的决心,却已无法回复。
我应该要死的,但是却还活着。如果现在打电话,我应该可以选择死亡。但是我却不想死,所以无法打电话。可是我又不得不遵守约定。因为「17」同学并没有背叛我,可是我却无法下定决心。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坐在男厕最角落的一间里。好不容易终于站了起来,推开门,在洗手台前有一面镜子。另一个我一直注视着我,红色外套的口袋沉重地往下垂。我用手确认里面的硬度。
这是什么?啊,对了,在井之头公园里和「垂死」先生借来的。我拿出沉甸甸的纸袋。里面有着冰冷的触感、笔直的凹槽、优美曲线的握把,以及击铁跟扳机。
扳机?
「呜……」
突然,从我的喉咙深处喷出某种激烈又冰冷的东西。
「……哇啊啊啊!」
直到发现那是尖叫为止,我花了一些时间。听见我大叫的,只有三个人而已。我和映在镜中的我,以及从镜子里的其中一间厕所突然出现的笹浦。
笹浦耕 23:54
哎呀,要惊讶的人应该是我吧。
上完厕所后,我心想「就这样不回去应该很轻松吧」,但是也不能一直待在厕所里,虽然很累,但也没办法。可是,为什么阿正会知道法布瑞的事呢……?我一面站起来时,从外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