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车子里被夺走的我的行动电话和钱包,还有母子手册,还有三桥先生身上的零钱,全部都被摆在桌上。
「还有袜子也是。啊,塞进鞋子里就可以了。」
法布瑞先生左手藏着细细的刀子,刀尖微微露出来,滑过我的手背,再慢慢地掠过肩膀,骚动我的咽喉,停在我的脸颊和鼻子之间的凹处。所以三桥先生才默默的遵照法布瑞先生的命令。
他的手非常大,几乎看不见刀子。就算不这样,女服务生也因人手不足而忙碌地走动着,没有余裕可以察觉到我们的困境。
然后我的手肘微微地颤抖着,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老师,看来我似乎很害怕呢。像这样的压力,对婴儿绝对称不上是好事。危险的内分泌,在这个瞬间应该也由我的血管流进婴儿的身体里。该怎么说呢,我好像快要变成一个坏妈妈了。变成一个折磨自己的小孩、十分扭曲的妈妈。是的,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印第安乔沉默的蹲下身来拿走三桥先生的鞋子,用塑胶袋包起来放进包包里。
「小姐,你也是。」
我照他所说的,一样把鞋子和袜子脱下来。
「你们懂吗?只要这么做,你们要跑出店外就变得相当困难了。鞋子可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呢。不管有什么其他武器——就算有了手机、电脑、汽车之类的——若没有鞋子的话,要生活在现代社会里实在非常困难。
铺设柏油的地面,不适合赤脚走路。稍微走一下下,便会伤痕累累。到了夜晚更加寒冷。那么,其他的地面又如何呢?那也很不得了啊。湿漉漉的地面不好走,草地上滚着尖尖的石头。山路更是糟透了,伤口会立刻化脓,一不小心还可能感染破伤风毙命呢。
还有周遭人的目光。像是怎么有没穿鞋的人……这可是二十一世纪东京的正中央呢!……到底是怎样奇怪的人呢?是不是该叫警察来比较好?还是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比较好吧!别靠近我,别对我说话,眼神不要交会到!那家伙没穿鞋子耶,无法判断他们在干麻!——这类的。」
「…………」
「把这个东西抢走后,想要在社会上生活就变得不可能。很可怕吧,所谓现代文明这玩意儿。」
「…………」
「当然,为了让你们没办法买新鞋,不把钱包一起抢走就没效果了。」
「…………」
我和三桥先生都保持沉默。到底我们能说些什么呢?在我眼前就是法布瑞先生的刀子。而三桥先生绅士如他,为了不危害到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忍耐着。
「好安静啊,你们两个。三桥,说点话啊。毕竟这场子你才是主角。」
「………………」
他仍然什么也不说。于是法布瑞大叫:
「快点回话啊!」
看来他是个没耐性的人,右边的贾斯伯先生抓住了三桥先生的衣领,接着说:
「嗯哼。」
我以为法布瑞先生在清喉咙,拿起桌上放置的纸巾和胸前的钢笔写了什么,轻轻地推到贾斯伯那里。那手写的字迹跃入我的眼帘。不知为什么,在那上面写的话是关西腔。
放手混帐!
贾斯伯脸色发青地将手从三桥先生身上放开。似乎法布瑞先生不使用国语时,是个非常不好的徵兆。
即使如此,我仍然一边抑制身体的颤抖一边拚命思考。
这位法布瑞先生似乎有点不对劲。是的,当然错不了,他是个很可怕的人。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法布瑞先生不论是外表,还是他散发出的氛围,总有些许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那到底是什么呢。啊啊,我不知道。
「好了。」
法布瑞先生开心似的说。
「所以三桥,现在说说你所带走的那个东西。」
德永准 14:29
听见双胞胎女孩……还是女人……的声音。
伊隅也在附近,但是我无法找到他。
「啊啊,那样的话很冷吧。我把这个借给你。」
红色外套轻轻的包裹住我的身体。
「对了对了,要自我介绍一下。我们叫波美和凪。很有趣吧?哎,不过,最近我们已经有点要搞不清楚谁是哪一个了。」
被一件外套所包裹住的两张相同面孔一起说话。
「一开始说应该没关系那也很好玩,结果一直那样下去,到现在变得已经要搞不清楚了。嗯,没问题,已经快到了。你们叫什么?准,贤治。嗯,好名字。我们超喜欢《银河铁道之夜》(※日本作家宫泽贤治在1934年所出版的知名小说。故事描违贫穷的上人公乔万尼,和有钱人家的孩子康佩内拉的故事。故事中的「银河铁道」,其实是引领死者灵魂回天国的列车。)的。啊,但是说起来,还是准比较有康佩内拉的感觉。」
黑色的云朵扩展开来,瞬间森林变得阴暗。是的,是森林,我在那座森林里。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下了电车。
胃痛和想吐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点头晕。云朵回旋着,森林也回旋着。
弯曲的道路,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森林。某处传来水声,乌鸦嘈杂的呜叫着,风中带来即将下雨的感觉,红外套滚滚回旋着。
山毛棒的树荫下,有个像融化的蜡笔般很不可思议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