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姊姊的手机。」
从她白嫩纤细的手中,我那粗糙的机器登场。我抬头看她,没看到妈妈的身影,护士们也不在。远离告知我们奶奶的病况时好时坏的电子声音,只有我和我那惹人怜爱的妹妹被分配到这狭小的空间。
此刻的感情该如何表达呢?
受不了了。因为现在我心中的齿轮,不只是对眼前的妹妹,而是连妈妈还有手机都绞在一起。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方便的单字。
妈妈随便误会我而没收掉的手机,应该是要由我自己拿回来。虽然不是白马骑士,但这东西应该由我自己握着剑,闯进住有邪恶恐龙的城堡找出来的宝藏.
袭击该城堡的下场,就是我和妈妈再次发生争执吧。说不定我还会挨她巴掌,但是那也是我和妈妈之间的关系。只有那样,才能找出所谓个性不合的球柱。性格这种东西,一定就像方向盘坏掉的高级汽车一样,只懂得高速前进,但是永远错失自己的车位。
而且我还坏得挺厉害的。因为经过太多次冲撞,保险杆已经完全变形。我也已经适应了变形的情况。
我和妈妈吵架,也是让我确认自己有多扭曲、多毁坏事实。这也是我身为我自己的事实。而且现实上,我的妈妈仍然还是我的妈妈。
但是,为什么你要代替我去执行呢,贤美?
为什么你要把我和妈妈的吵架,擅自防患未然呢?
我讨厌妈妈的情绪。
你并没有权利可以夺走它。一点都没有。
我的说词的确很荒唐。贤美她一定不想听姐姐和妈妈吵架吧,我也明白这一点。如果我能和妈妈一直开心微笑的烤烤起司蛋糕的话,她(还有我妈妈、对面三栋两旁的邻居家族,和其他附近的邻居以及路过的各位也)会非常开心吧。
但是,就无法变成那样。
我照样乱七八糟的,而那乱七八糟的程度就是代表我自身,所以没办法。我并没有方便到可以自由自在的改变自己。如果能那样的话,不知该有多好。
「……为什么咧!」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心中像复杂性骨折般的理论,却浓缩成这么愚蠢的一句话,导致我真正的用意一点都没传达出去。
「问我为什么……因为姊姊你。」
「为什么是你拿过来呢!」
「对、对不……我以为姊姊需要手机——」
「是需要呀!但没人叫你这么做吧!」
我眼前那个惹人怜爱的骨董洋娃娃滴下滚滚泪珠。要是医生或护士在此时经过的话,保证把我妹妹直接送进加护病房,而将我当成有毒物品对待。要是路过的刚好是警察的话,一定立刻将我关进拘留所。这不是个常见的错误处置。确实,是因为我对妹妹施加暴力。对她的灵魂,对她的善意。真是的,我这种人真是糟透了。人不如其名也该有个限度。
「好了,已经够了。」
「对、对不起,姊……」
「我说够了。」
甚至连辩解都不让她说完。我这个人的性格,已经扭曲成这样。为什么我会这么偏执呢?为什么不能坦率地说声『谢谢』呢?
我大步迈向电梯,走出病房,在微寒的冬季阴郁天空下,找到没人的长椅,打开手机。发现堆积如山的邮件,开始阅读。
比我抢先一步,全力赴往那个世界、企图逃亡的少年……德永准的故事。
私市陶子 14:22-14:28
一进去家庭餐厅,法布瑞先生很高兴似地做了深呼吸。
法布瑞先生,也就是刚才那三人组里穿三件式西装的那一位。这不是我随便想出来的绰号,而是他本人一边开车时,对着被囚禁住的我们说的。
——啊,对了。得先说一下我的名字,可以请你们称呼叔叔我为法布瑞吗?然后,坐在后面那台车子里的那两个人是叔叔的手下,贾斯伯和印第安乔。
他这么告诉我们。
法布瑞先生在宣告完之后,一副好像自己说了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似的,将半张脸埋在方向盘里嗤嗤的笑了起来。
还有那个胖胖的红鼻子先生是贾斯伯—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是印第安乔。
那间店叫《浪漫亭》,用大正时代风格别出心裁的设计做出整体感。店内的标示也全都用以前的汉字从右写到左。虽然挂着武藏野绿町店的招牌,但很不巧的,我对东京的地理并不太清楚,所以不知道这是在哪。
窗边的六人座位,是法布瑞先生所指定的。帮我们带位的女服务生,当然穿的也是咖啡厅的女侍服。
我被指示坐在窗边,旁边坐的是法布瑞先生。也就是说,只要法布瑞先生不肯移动的话,那么不要说我想走出店外,甚至连洗手间都无法去。
「哎呀,我一直都想来这家店看看呢。这是关东当地的连锁店,所以在叔叔家附近一间都没有。」
点完了五人份的喝到饱后,法布瑞先生立刻开始说话。他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特别是这间店,我一直都想来。这附近很不错吧,在那里面就是成风馆高中。那边有大学部的校园和公园。叔叔我一直都想进成风馆大学。我的双胞胎弟弟考上了,但很不幸的——是的,你们知道吗?这附近的土地,以前全都是战斗机工厂呢,然后是美军宿舍,接下来又盖了职棒球场。从三鹰车站开始设置了铁路专用线运送客人。现在轨迹已经成了散步道……嗯,我原本要说什么的。啊,对了,首先是三桥,你把鞋子给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