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是要我把钱还你,好让你拿去丢进臭水沟?」
「臭水沟?你这遭天谴的家伙别乱说话。我是为了见老太婆。」
第三次插话的是孝元。仔细一看,老人领子里戴着状似念珠的首饰。
「凑,彼岸会最严重的问题就在这里。他们打着要信徒去除心灵赘肉,酝酿纯朴愿望的大义名分,把信徒的财产几乎榨得一干二净。」
「哼!这明明就是最典型的黑心宗教嘛。喂,老头儿,你醒醒吧。」
「我清醒得很!我连末期癌症都治好了,就是最好的证明。奇迹发生了。只要我这双眼睛还亮着,就不会让你赖帐不还!」
「你眼睛早就瞎了吧!真没想到一辈子只相信钱的你,竟然会在人生的最后关头沉迷这种不值钱的新兴宗教。」
凑从高田的领子里抓出首饰,在眼前摇了摇银色的眉月坠子。
「少罗唆,你给我闭嘴,总之把钱还我就对了。我要去除所有心灵的赘肉,就连这栋大楼,我也打算最后要卖掉。」
凑本来把眉月首饰拿到眼前把玩,这时忽然停下了手。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到了春天,这栋大楼我也要卖掉。」
「开什么玩笑!我的住处跟事务所要怎么办?」
「找到新的房东,可要好好付房租啊。」
「以前我不是帮你解决过赌博闹出来的纠纷?当时是住哪里的哪个人答应过我,说这里的房租一笔勾消?」
「只要你把欠的钱还我,我会帮你拜托下一个房东别跟你收保证金跟礼金。」
「喂,老头儿!」
「总之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内,你要把欠我的钱全部还给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去。」
老人说完这几句话,最后又瞪了凑一眼,就精神矍铄地踏着大步走出事务所。
勇气、沙耶与孝元等三人看着高田粗暴关上的门,接着又将视线移到粗暴地把赛马报丢到地上的凑身上。
「哦?大叔,说来说去,你还是很依赖高田先生嘛?然后这位高田先生最后依赖的却是彼岸会?真是苦了你呢。人与人之间没有信任,就会弄成这样啊。」
勇气毫不掩饰贼笑的表情。
「老师,你要怎么办?要是被赶出这间事务所……」
沙耶流露出由衷担心的表情。
「像凑这种没有固定职业,做的生意又形迹可疑的人,要马上签订好下一份租赁契约,应该很困难吧。」
孝元指出了现实。
「天啊!老师,要是你没了家又没了事务所,不是会很糟糕吗!」
勇气噗哧一声大声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哎呀?大叔确定要去当街友罗?什么嘛?原来处境最艰难的根本就是大叔嘛。大叔,你该觉得庆幸,现在加入受害者自救会还来得及。」
2
凉子紧握住眉月项链,以轻快的脚步踏上归途。
与过世的母亲之间有话未能说明白,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沉重的负担,到了今天她才觉得总算去除掉了心里的这根刺。
——还好有去。
她起初对彼岸会半信半疑,现在甚至觉得过去起疑心的自己太可耻了。
或许是因为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凉子这一天的行动十分轻率。她忽然间停下脚步,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毫无人烟的地方。穿过附近的公园的确是捷径,但这里路灯很少,平常只要过了晚上八点,她都会避免走这条路。
雀跃的心情一口气萎缩,一抹不安闪过心头。竖起的告示牌上写着「小心色狼」这几个字,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强风吹得树叶婆娑,发出耳鸣般的声响。
——得赶快回去才行。
凉子决定快步穿越公园。
但她的脚却没有动。不,是动不了。
不知不觉间,眼前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凉子不知道这个人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趁着风声靠过来的?还是说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了?
凉子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令她几乎必须仰望的高大身躯,已经近在她身前。
快要坏掉的路灯闪烁着,扰乱了她的视野。眼睛不知道该维持阴暗还是明亮才好,使她怎么样都无法看清眼前这个人影的细节。
看得出来的,就只有这个人穿着破烂的外套,连衣帽下十分阴暗,看不清楚长相。
「请问……」
凉子想跟这个人说话,但一股异臭让她喉咙哽住,她想起了国小时代饲养动物的小屋。
这个人的手异样地长,袖口附近有着状似手肘的关节,手腕与巨大的手掌从袖口垂下。虽然光线太暗而看不清楚,但能辨识出一对几乎及膝的手臂,就像猿猴手臂一样长满了毛。
「……味道。」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刺耳又含糊,很难听清楚。
「是俺的——的味道。」
有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