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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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男子静静地坐在由水泥墙围成的狭小房间里。
用一句话来形容男子给人的印象,就是出污泥而不染。他眉目清秀,身材纤瘦,没有一分赘肉。看起来顶多只有二十四、五岁,甚至更为年轻。他的皮肤自得像是不曾晒过阳光,全身没有一处伤口或一丝皱纹,只有右手手肘内侧有着一道皮肤起皱的烫伤痕迹。
「姬川惠介,站起来。」
男子——姬川慢慢抬起头来。他视线所向之处,有一扇脏兮兮的门与一个嵌了铁条的小窗子。这里是牢房,几名狱卒从窗外窥视。
这些狱卒理应已经看惯罪犯反抗的视线,但面对这道从黑暗中投来的平静视线,似乎却又让他们一瞬间有所退缩。
「我要开门了,可以吧?」
一名狱卒一边确认般地这么说,一边打开门锁,带着几名部下进来。姬川无声无息地站起。
「站起……啊,很好。带他走。」
姬川动作平静,毫不抗拒。狱卒有点不知所措地来到他两旁,押送他走出牢房。
姬川在几名狱卒的押送下走在通道上。他的姿势笔直得就像一把刀,反倒是四周的狱卒显得有些狼狈。
「我不——」
姬川不时自言自语,但四周的狱卒都装作没听见。他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言自语,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众人搭上电梯,前往地底。在这间拘留所里前往地底,代表的意义只有一种——那就是死刑。他绝对无法活着再搭这部电梯。
「我不——」
姬川再度小声地自言自语。
这个人实在高深莫测。
这是从姬川确定判处死刑并移送到这间拘留所以来,就一直负责照顾他的狱卒,心中对姬川唯一的感想。
换个角度来看,姬川是个很好照顾的死刑犯。
一般的死刑犯刚移送过来时,多半都会失去理智。即使起初表现得很平静,但随着死刑的日子慢慢逼近,仍会渐渐失去理智。他们会透过报病号或提出再审要求等各种手段,试图延后死刑的日子。
所以狱卒除了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还必须安抚他们的情绪。有时给予宗教慰借,有时则安排心疗内科(注1:心疗内科是日本特有的精神科,专治因心理因素而引发生理症状的身心性疾病。)予以诊疗。在死刑犯认命之前,或在实际执行死刑之前,这些狱卒无论如何都得小心不要惹他们不高兴。
因为死刑犯同时也是在监狱里最能够耍任性而被原谅的人物。
然而姬川完全没有这样的行径。
他淡然地在牢里度日,很有礼貌,看不出他的情绪起伏,始终平静得令人害怕。顶多只是有时会做出像刚刚那种奇妙的举止。他不报病号,也不要求提出再审,就这么迎来了这一天。
但他镇定的平静态度让人感到不舒服,令人觉得实在太过缺乏人味。直到最后狱卒都消不去心中这种不对劲的感觉。
当电梯来到地底,众人前往一间称为前室的房间,位于死刑执行房的隔壁。姬川在这里被人用头套盖住头部,遮住眼睛,双手反绑在身后。有些死刑犯来到这里后会突然开始抗拒,但姬川依旧平静。
接着,由医师进行注射处置,让死刑犯意识朦胧。几乎所有死刑犯到了这个阶段都会不得不死心,想抗拒也无从抗拒起。
拉开窗帘一看,隔壁是一间四面都是玻璃窗的房间,正中央挂着一条用来勒住颈部的绳子。日本的死刑是采取绞刑。绞刑听来像是折磨人的残酷刑罚,但日本执行绞刑的方式是让死刑犯从好几公尺的高度摔落,造成颈椎骨折而失去意识死亡,据说受到的痛苦很少。
刑务官领着被遮住眼睛的姬川来到房间正中央,绑住他的双脚,再把绳子挂到他脖子上。这时姬川仍然没有抗拒的迹象,却又不像死心,也不像意识朦胧。他就只是静静地站在房间正中央。
周围的拘留所所长、刑务官以及法医,都神情紧张地等着时刻到来。
不一会儿,执行死刑的时刻到了。
三名刑务官同时间各自按下墙上的按钮。之所以要三个人同时,是为了让他们无法得知实际按下执行钮的人是谁。而其中一个按钮将会打开死刑犯脚下的踏台。
姬川的身体落入踏台展开的洞,绳索拉得笔直,他的身体也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这样就处死了一名死刑犯。一阵沉重的沉默气氛来临。这是一段令人甚至不太敢呼气或吸气的时间。
一般来说,此时已经由法医确认人犯是否死亡,然后搬运遗体。
但这天却不一样。
「……哼哼。」
有人在笑。
「是谁在笑?实在太轻率了!」
掌管此处的拘留所所长大声喝斥。
对于执行的一方而言,死刑也会带来令人难以承受的紧张与痛苦。有些刑务官初次参加时,情绪也会以扭曲的形式表露出来。若是这样的情绪转而以笑的方式表达,也是无可厚非。但即便如此,所长仍然必须喝斥,否则会不成体统。
「我再问一次,刚刚是谁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