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私奔须待月夜 银月夜的妖精传说

遇到像父亲这样的人就好了。可是这十六年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同龄的男孩几乎从来不跟莉迪雅说话。所以自己总也无法喜欢人类。也许母亲是幸运的。莉迪雅常常觉得自己没那么走运。除了父母以外,伊恩是第一个称赞自己的人,她的心湖稍稍起了波澜也不一定。日落西山,天边升起一轮银色的皓月。莉迪雅靠在窗边,听着妖精们叽叽喳喳的欢闹声。小妖精们要去出席原野妖精的舞会,纷纷从接骨木的树荫下涌出来,排着队横穿庭院而去。接骨木有着类似麝香的强烈香气,常被称作魔女之树而被当作不吉利的象征。也许是因为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妖精们很喜爱这种树。父亲在庭院里种了很多,拜其所赐,这里完全成了妖精们的集会场所。(大家听说了吗?原野女王得到好东西了哦。)(是啊,听说是个小提琴手,拥有年轻的、如宝石般晶莹的魂魄哦。)莉迪雅听到这话,突然打开窗,把身子探出去。“你们说什么?真的吗?”(哇!是坏心眼莉迪雅!)浑身茶色的妖精们一哄而散。我哪里坏心眼了,莉迪雅稍微有些生气。小褐妖这种妖精喜爱恶作剧,经常把小孩子藏起来,或者让酒变酸,可要留心它们。恶作剧做过头的话,妖精就很难跟人类共存了。母亲曾经教导她,妖精博士的工作不止在帮助受妖精困扰的人们,还有责任使人们加深对妖精的理解,令两者和平共处。在火车飞奔的时代,这也许已经是过时的理论了。但是即使看不到,即使快被遗忘,妖精们的确是存在的。因此总会有人需要莉迪雅的才能。即使世风日下,被人们嫌恶也好,从母亲那里继承的这个能力仍然是她的骄傲。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特意隐藏这个能力,反而想要用它来帮助别人。“尼克,你听到刚才的话了吗?”会说话的猫正躺在壁炉台上,用前肢撑着头,后脚交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那个姿势让人感觉它的猫皮下面肯定有个懒惰的老头子。“哼,那些家伙最喜欢美丽的东西了。能够生出美丽东西的人类灵魂也是哦。”“我们去舞会。”“喂,还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英格兰人呢。”“这个镇上还会有女王想要的小提琴手吗?酒馆里的艺人们只会拉出女人尖叫一样的曲子啦。”“就算如此,原野的女王是决不会让入口的鸭子飞掉的。”“无论如何,先带我去原野妖精那里。”尼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慢吞吞地站起来,“他们在风之丘陵的圆形土台那里”,说罢,挠挠下巴,催促莉迪雅赶紧跟上。月光将山丘染得一片银白。莉迪雅走出城镇,尾随着用两只脚行动的妖精猫,一直在大草原上穿行。不一会,远处若隐若现地看到几点淡淡的光,那是妖精们正围聚在一起。在正中央,似乎有个人类的身影。莉迪雅紧跟着尼克,冲了出去。手拿一枝榇树的树枝,莉迪雅冲进妖精的群体之中。她来回地挥舞着树枝,妖精们像小飞虫一样纷纷散开。只剩月光倾洒在草丛之上,只见伊恩怀抱提琴躺在地上,他正在沉睡。“喂,听得见吗,你振作点!”听到莉迪雅的呼唤,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笑了,丝毫不知自己身处险境。“……哎呀,是你啊。……总觉得好像做了个神奇的梦,梦见好多妖精围着我……”“那不是梦噢。”“哎?……话说回来,这里是哪?我觉得今晚真是个明月夜,就到小镇外面去散步,可是……”“你踩进妖精环里了吧?”“啊,我看到地上有个发光的圈,心想是什么东西。原来那个就是妖精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莉迪雅的告示对他一点用都没有。“这么说我差点就被妖精绑架了?”“没错。”“然后,是你救了我?”“幸好你还没被带到妖精的国度……啊,你看看自己有没有丢什么东西?”“不,什么也没丢。小提琴也在,两只手也没事,其他的被偷也无所谓。对了,让我为你弹奏一曲作为谢礼吧。”明明才刚脱险,这个人还真是粗神经。但是即使被带到妖精国,只要能拉小提琴,他也一定会十分满足吧。他微笑着站起身,摆好乐器,静静地矗立在草原上,仿佛吸引着月光一般,那样子真是美极了。修长的身影裹在明亮的月光之中,优雅地拉开了琴弓。梦一般的音色立刻流淌出来。是《银月夜》,莉迪雅想。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听这首曲子,但是一下子就知道,这就是那首演奏会的主题曲,因为曲子的旋律几乎要融化在这银色的月夜里。仿佛每一个音符都散发着银色的光辉,莉迪雅就这么坐在草地上,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但是乐曲戛然而止。他停止了演奏,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怎么了?”“不对啊……我奏不出平常的音色。”“哎?真的吗?我觉得已经很棒了啊。”“但是,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就是那个!”莉迪雅用力站起来。“哪个?”“总之,你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那我就再也没法拉小提琴了吗?”伊恩沮丧的样子让人不忍心看。虽然莉迪雅是来救他的,但如果只把人救回去,却再也没法弹琴,那跟没救是一样的。镇上的人们都在期盼着这场音乐会。不只如此,在爱丁堡和伦敦,听说伊恩再也不弹琴了,也一定会有许多人会伤心的。“……不用担心,先生。我会帮你从妖精那里取回来的。”“你做得到吗?”要把东西取回来,就必须跟原野的妖精女王做交易,这对莉迪雅来说可是项艰巨的任务。虽然她懂得一点与妖精相处的方法,但是跟真正的妖精博士相比还有差距。从前的妖精博士,是就连妖精也敬重三分的人物,因此能够跟他们讨价还价。但是莉迪雅很快就重拾了信心。如果不能帮助遇到困难的人,莉迪雅就只是个看得见妖精的怪人了,当然也无法继承母亲的事业。“我要试试看。”“但是莉迪雅,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亲切呢?我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注视着伊恩,不知为何胸口狂跳不已。那是因为……因为他称赞着金绿色的眼瞳美丽?因为他没有认为莉迪雅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女孩?“我想像母亲一样当个妖精博士,而你是我第一个委托人。”如果再被问下去,说不定会跟刚见面不久的男人说出什么不入流的话来,莉迪雅赶紧跑开了。她朝着刚才妖精们撤离的方向急奔而去。原野妖精们一定还在前面的圆形土台那里开舞会呢。夜晚的圆形土台一片寂静,连风声都听不见。但是踏入这片领域的一瞬间,莉迪雅立刻被舞动的光点包围住了。这就是妖精的舞会。山坡上,各种鲜花争相绽放,连不该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朵也同时展现它们美丽的身姿,整个山丘都被鲜花埋了起来。身穿花瓣服饰的妖精手里捧着接骨木花苞一样的小花,载歌载舞。回过神来,莉迪雅已经变得和妖精们一般大小,被他们的群体包裹了起来。来跳舞吧,来跳舞吧,妖精们邀请道。陶醉于光亮和强烈的香味,莉迪雅差点就忘了来这的目的,想要一同起舞。“快住手吧,莉迪雅。”任性的直立行走的猫,虽然在伊恩旁边藏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莉迪雅面前。而且还是一副巨大的样子,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大小没有改变,看起来更像是妖怪。“你不是没和妖精做过交易吗?就算知道让他们停止恶作剧太勉强,可是一下子就要和女王讨价还价也太武断了。”尼克的声音,却把莉迪雅从邀舞的咒语中拽了回来,反而给她增添了动力。“不迈出第一步是永远也当不了妖精博士的。”她拨开漫天飞舞的妖精,四处寻找坐在王座上的女王。发现女王正身披鲜红的花瓣,端坐在天鹅绒一般闪着光辉的苔藓石座上。她的秀发和肌肤如同透明般雪白,有一对薄玻璃似的翅膀。“女王陛下,恕我有事相求。”莉迪雅跪在女王面前。(人间的女孩,你的愿望是有关那个小提琴手的事吧。但是我不打算放弃这织出仙乐的灵魂。)“女王陛下,我是不会请您白白归还的。”妖精是不会拒绝物与物的交换的。他们比起手上已有的东西,对新事物的好奇更胜一筹。这与其说是习性,不如说是他们的本能。当然必须得是更加有魅力的东西才行。到底该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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