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我也能很轻松地对你说「快点回来」啊,或者是干脆让我帮你提着大行李箱一起到东京车站也行。
可是……
「我的意思不是我去去就回来,而是再见。」
律子就像是在和不得要领的小孩解释事情一样,清晰有力地对我这么说。
「虽然我想以后还是会有机会偶尔来东京办事,但基本上我要离开东京,回去住我福岛县的老家了。」
「啊?」
「我爸爸身体不良于行了,光靠我妈妈一个人,是无法种田的,就算是那么小的田地也没办法种啊。」
「……」
跟我说「那么小的田地」,我也不懂有多小啊,我又没去过律子的老家,根本不知道田地的大小。我的老家在神奈川县,基本上是没什么田地的住宅区,再说我爸爸是公务员,妈妈又是家庭主妇。
「我上个礼拜已经和公司提辞职了,住的公寓也解约了。」
等等!——赶紧喊停。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先跟我谈过,就擅自决定了呀?
「你已经搬好……家了吗?」
她沉默一下之后说了:
「毕竟小洋你之前很忙的样子啊。」
「是没错啦……」
前阵子因为新人训练还有各种杂事忙得不可开交,这两个月来我都没有去过律子的公寓,但是我每三天就会和她通一次电话,跟我说一句「要回老家了」,根本也用不了十秒吧?
「就算跟你谈,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呀。」
律子把嘴贴近吸管上,喝起冰块几乎都要溶光,变得很水的冰奶茶,我捧着服务生才刚送来的咖啡,静静注视着里面的黑色液体。
「是没错啦……虽然或许是那样没错……」
要是律子已经决定好要回老家的话,我是没有权利阻止她,我只不过是从她大学时代的学弟升格成恋人,一个比她年纪还小的情人罢了,我既不是她老公也不是她未婚夫。
但是……要是我退让百步好了——就算律子回了故乡,世上还有所谓的远距离恋爱这种交往形式吧?突然摊出「再见」这种结论也太荒唐了吧?
「那样也只是在拖延,把必须解决的问题抛诸脑后罢了吧?虽然远距离恋爱也无所谓,但究竟又能维持多久呢?」
「是没错啦……」
我的脑海里浮现了「结婚」两字。
「我可是要回福岛县继承双亲经营的田地,你又才刚刚在东京的公司找到工作,我们是不可能一起生活下去的吧。」
我喝下一口咖啡,把不知道第几次要说的「是没错啦」一起吞了进去,律子说的话全都很对,我没有办法反驳。
但是,我爱你,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就算跟她说这些,要是她问我「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的话,我也无法回答。
要是律子是男人而我是女人的话,律子会对我说「跟我一起来吧」吗?然后我会回她「我要跟你一起去」吗?我也不知道。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再见。」
律子站了起来。推算新干线的发车时间,现在似乎差不多该离开了,她伸手过去拿了摆在桌上的账单,我便说了:「这次就算我请客吧。」虽然我这不是要当做饯别礼的意思,但从结果来看的话,就会是这么一回事吧。
「谢谢,那这把伞给你当回礼。」
律子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蓝伞,递过来给我。
「再说小洋你没有带伞的样子,反正我等一下就会直接打车到东京车站,也淋不到雨,而且我也不知道现在福岛天气怎么样。」
「那我该怎么还你伞呢?」
我只是很想和律子维持一些联系,我想要拿还伞当做理由,以后再跟她见一次面,就算见不到面,我还是想跟她联络,我就是这么想的,律子肯定也是有这种想法,才会借我伞,我很想这么相信着。
可是……
「不用还我喔。」
律子说了。
「咦?」
「那把伞是我出门时在附近的垃圾场捡到的。」
听律子说,她好像在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把伞扔掉了,当她打算去便利商店买伞时,那把蓝伞刚好出现在眼前,虽说昨天是丢不可燃垃圾的日子,但似乎丢法不符合规定,所以没有被回收,就那么留在垃圾场里了。她打开伞一看,虽然有点故障,但也不是完全无法使用,律子觉得等回老家之后再丢就好,所以才带这把伞过来这里。
「要是你不要那把伞了,在收不可燃垃圾的日子里丢掉就行了。」
我一边接过伞,一边心想「唉……律子真的斩断跟我的一切羁绊了哪」。等律子消失之后, 我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把蓝伞摆在对面的椅子上喝着咖啡。喝完咖啡之后,我带着那把蓝伞,回到我一个人住的家。
伞究竟是什么意思啦!
我跟律子最后的回忆,居然是一把破伞,实在是太可笑,可笑到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撑开那把蓝伞,喝着热牛奶。
蓝伞还是湿的,那是因为我刚才用那把伞遮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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