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床边时,她睡衣的袖口却被母亲揪住。
「不要走!」
「妈妈……」
瞳子再次跪到地毯上头。
「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妈妈离开,拜托你了。」
她眼中含着泪水,向女儿哭诉。
她还无法摆脱梦境,所以才会这么害怕孤单吧?
瞳子摸了摸母亲的肩膀,看了一圈室内,父亲不在,旁边的床是空的。
「好的,我会在这里的。」
虽然无法说清楚,但瞳子大概知道母亲做了什么梦。
在这一、两个月里,已经发生过许多次同样的事了,母亲做着恶梦,在夜里发出悲痛的声音。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由睡在旁边的父亲处理,但偶尔也会像今晚这样是瞳子跑去安慰她,而每当这时,母亲总说她做了很恐怖的梦,等她完全清醒之后就会含糊带过,但她也有几次在还处于混乱之中时说溜了梦境的片段。
——我的宝宝不见了。
这是她不可以知道的事情,所以瞳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装做没有听到。
因为她很可怜……所以瞳子知道绝对不能质问她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让她觉得困扰。
「我还会去哪里呢?我的家就只有这里喔。」
她在梦里无数次失去了她的孩子,所以就算是眼前的瞳子,她也很拼命地要抓住些什么、挽留住什么。
「没事的。」
只要这样就能让母亲安心的话,要说几次「没事的」都好,就算只是一时的安抚或只是做做场面功夫也无所谓,瞳子发现透过这个举动,自己的感情也能获得控制。
「下次肯定能做个好梦。」
瞳子帮她重新铺好被子,微笑了一下。
「会吗?」
瞳子对着看起来依然有些不安的母亲,点头说:二定会的。」
「在妈妈您再次入睡之前,我都会一直待在这里的。」
「嗯。」
昏暗的灯光里浮现出的母亲脸庞,看起来既像幼儿,又像老太婆。
2
出了双亲的卧房之后,瞳子看到父亲的身影。
「爸爸……」
「对不起。」
父亲靠在门扉旁边角落的墙壁上,眯着眼睛,看来他应该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或许在瞳子跑进房间之后,他就已经来到这里了。
「不会啦。」
瞳子摇了摇头,按住睡衣的衣领。
走廊果然很冷。刚才她听到母亲的悲鸣声就冲下床了,没有半点闲暇去披件什么东西保暖,脖子边凉飕飕的。
「对不起。」
父亲又再说了一次,似乎是为了妻子发生这种事,自己却不在她身边而抱歉。
「我刚才去了厕所,然后想说要喝一点小酒,就跑去厨房那边了。」
父亲脱下睡袍,披在瞳子的肩膀上,一股熟悉的父亲气息包裹了瞳子的身躯,十分温暖。
「您是睡不着吗?」
「——不。」
虽然他轻轻摇了摇头,但实情究竟如何,瞳子也无从得知。父亲他不太会喝酒,偶尔是会为了应酬喝一些小酒,但晚上在家里独自喝酒还是头一遭,他说是睡前酒,但瞳子不相信他的话。
「是我害的吗……」
瞳子有些恶作剧地这么说,结果父亲却一脸认真地说了:
「绝不是因为这样。」
可是母亲开始频频做恶梦,是这一个月半以来的事。这不可能跟去年十二月月中瞳子离家出走一事毫无关系。
因为母亲的精神不稳定,父亲也只能浅眠而已。既然如此,父亲会失眠果然应该算是瞳子的错吧?
「你老是……」
父亲紧紧盯着瞳子瞧,接着说了:
「像这样勉强自己压抑情绪,为了不让愚昧的我们担心,才故意撒娇或是说些任性的话,故意扮演一个天真的女儿吗?」
他露出寂寞的表情。
「爸爸您才是,太顾虑我了啊。」
让平时总带着温暖笑容环抱自己的父亲露出这种表情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瞳子感到很难过。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在勉强自己,我想不管哪种模样都是我,就因为我希望自己变成那样的人,所以才会形成那样的个性吧。」
现在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
曾经破坏家族间平衡的,就是她,而她不想只做做表面工夫修缮它,不想要撒一些有如玻璃纸制胶带似的谎言。
就算去修复,也无法回到被破坏以前的模样了,如果只是让破坏变成毫无意义的修复行为,那么是不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