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单手相牵
染井吉野淡红色的花瓣,在远处看来,似乎是白色的。
为阵阵春风带上半空的花瓣,有如雪的结晶般,在眼前飘然起舞。
一旦置身飞舞花瓣间,就彷佛会被片片无间的白色所隐藏。树下的花瓣的确很多。看不见自己身在何处,也看不见离自己稍远的任何人。
如是,两名少女在毫不察觉对方的存在之下,逗留於无尽的白色中。
然而,在二人渐渐接近,快将发现对方的时候,风突然停了。
“啊……”
那一刻,二人初次知道对方的存在。
为白色花瓣包围的少女,对我投以看似不可思议的目光。
这究竟是怎麼了?
白色的少女,就好像镜中的自己。
片刻间,二人一语不发地看著对方。在无风的树下,在白色花瓣的阵阵细雨中。
这,就是佐藤圣和藤堂志摩子的初遇。
春天的风
1
位於高中部校舍里侧的樱花树,似乎只在四月上旬才是有生命的。
自花落时分,到若叶萌芽的盛夏,正是昆虫幼虫们张显声势的时期。树下的走道,布满了黑色种子般的排泄物。每年一定会有运气不好的学生,被不小心失足落下的毛虫击中。
当然,只有在樱花树们身处的地方,既连接第二体育馆和圣堂,主要为使用侧门的学生们所途经的走道,才有上述事件的发生。这可不是单靠努力就能躲开的。途经樱花树下,必须同时注意头上和脚下并快速通过。这已是莉莉安的一种常识。
然而,在那些小东西终於结蛹沉眠之际,落叶的季节也随之而来。面对无尽叶海,没一个学生的秋天是空闲的。
即使到了结果的时候,大家也不能为樱桃而高兴。因为与此同时,银杏也会纷纷落下,为校园带来阵阵异味。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们渺小人类的价值观。
不问世事的樱花,年复一年地开花结果,长叶落叶。
如此,在同一地方伫立数十春秋。
樱花树们对莉莉安的了解,应该比校园中人要多得多。
“对啊,这并非什麼大事。”
细声说著的同时,我和一个月前一样,看著那棵樱花树。
樱花正盛开著,但姊姊并不在身边。
不知不觉,我已踏入高中部最後一个学年了。
摘下带在颈上两年的念珠,我把它一圈圈地绕上右手腕。颈上的念珠,并没带来什麼不便。姊姊已经毕业了,而我也不想再带著什麼依恋。那实在让人不好受。用念珠代替护身符,不是正好吗?
乘风而落的花瓣,在空中画下一个又一个螺旋,自我面前飘过。我伸出系有念珠的右手,张开手心,让花瓣落在掌心。
安慰?还是对我那软弱内心的嘲笑?不管怎样,樱花瓣的确对我说了些什麼。
“的确呢。”
轻轻吐出独白的同时,手心的花瓣已乘风而去。於过去的片刻,留於掌心那渺小的存在,已经落到地面,於瞬间溶入花瓣的海洋,於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没错。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经历战乱的樱花树们,一定目睹了种种最为悲惨的过去。深刻的泪痕,不断的思念,哀恸中的人们。这一切一切,都被刻在树木之中。
即使是失去所爱之人,但对我来说,她,依然在某处生活著。
在相遇的一刻,离别的一天也注定会来临。内心的缺口,应该还未大得不能自行修缮。
风,稍微变强了。樱花树的枝叶随风摇动,花瓣被无情地吹落。仰望天空,我静静闭起了眼睛。雨般倾注的花瓣,似乎要将我覆盖,湮没其中。
我曾不止一次,希望变成自然界中种种远比人类美丽的事物。为生为‘人’这罪孽深重的动物而悲叹,向自然请罪,希望得到宽恕。然而,正是这种对生存的逃避,让我不知所措。
我为存在於栞之中的神圣深深吸引。只要和她在一起,那圣洁的光芒就能成为我生存的意志。
“白蔷薇大人,啊……”
四月以来,如此称呼我的学生渐渐多起来了。依然不能习惯。这是一个月前,仍属於姊姊的称号。
报恩,就请以身边的人为目标。这是姊姊给我的话。但我真能做到吗?
不行,如此软弱的人,根本不可能成为後辈们的姊姊。
过去那天真的我,常常会无原无故地轻视,无视其他学生。但这种情感已经不复存在。我宁愿选择羡慕普通学生们。生存,明明是如此的困难,但她们,却可以如此轻易地享受著快乐的每一天。
我的确欠缺了什麼。然而,我却不能具体地描绘出所欠之物。
渐变强劲的风,将地面的花瓣卷起,将世界变得一片雪白。
花瓣是如此的多,但人始终是人,樱花始终是樱花。两者间的界线,又是如此的清晰。
大概这就是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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