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一枚银币的故事


  桌上堆著书和资料,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来的。他一秒都没停下,陆续翻著书页。面具被他卸下,摆在桌子上……拉姆札的嘴边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但很快便消失了。

  从十月结束时开始,他就会瞧见亚立尔这副模样。至今为止亚立尔虽然偶尔也会读书,但几乎只是打发时间或闲得发慌时的余兴罢了。但现在显然不同。不是因为无聊,亚立尔陆续将读透的书愈叠愈高,那道身影传达出他的意志。

  ……拉姆札过去曾对无欲无求、若无其事待在牢笼里的亚立尔很火大,并这么说:

  『你没有不惜付出某种代价交换,也要得到的东西吗?』

  亚立尔在被黑暗包围的窗边,无声无息地抬起头。拉姆札静静地握著扶手。即便是待在屈辱的铁栏杆里,亚立尔也有股光是在那里就足以夺去目光的力量。他从牢笼里走出来的现在,仅有华丽的假面代替铁栏杆。

  在凸窗前撑起单膝坐著的亚立尔,忧郁地向拉姆札低喃:

  「……艾莉卡这回换成在我这里徘徊。我明白你的辛苦,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隔了一会儿,拉姆札说了声:「……哦。」

  这么说来,看到艾莉卡那张绷带脸的频率降低了。虽然她一来,便会一如往常留下侮蔑与冷笑再回去。但那之后,犹如亡灵般凭依在拉姆札身上的麻烦情感,也不会再长久跟著他。和亚立尔的对话与将棋、工友的王朝语课程、被罗德老师叫去烤地瓜,这些事使他不像先前那般在意艾莉卡和母亲涅涅。

  (……即便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他自嘲。只要被迫戴上的面具下残留的丑陋伤疤还在,就不可能。

  与只能往返白妃宫与学院的拉姆札不同,现在的亚立尔可以自由前往帝都的任何地方。他却特地选了这间圆形图书室,在三楼的拉姆札下方读书。拉姆札离开扶手,转过身。他没什么怨言……拉姆札偶尔也会自行前往那间黑暗的铁栏杆房间。亚立尔从来不问他为什么要去,所以拉姆札也不问,仅此而已。

  「拉姆札。」

  亚立尔从楼下叫住他。

  「你明明不喜欢面具,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拿下来呢?」

  拉姆札将上半身转过去,视野中只有扶手,看不见三楼底下的亚立尔。他不打算走回去。

  至今为止,亚立尔就连待在牢笼里时,也不会遮住脸。他不在乎别人对他抱持什么看法。让拉姆札火大的是,在那唯一一个工友看不见的地方,亚立尔便会立刻将碍事的面具拿下。

  「我之所以不拿下面具,自有我的理由。你要戴上那讨厌的面具是你的事。那么想当皇子的话,只要那样做就行了吧。」

  拉姆札丢下这句话,便回去做自己的事。他拉上窗户的窗帘以遮蔽寒气,增加烛台的蜡烛照亮手边后,继续专注于作业上。

  开始收拾时,时钟的钟面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他最后走向王朝将棋盘,将自己的棋子前进到从昨晚开始思考的格子上,并填上棋谱。

  由于身体状况不太好,他将温水倒进杯中,吞下药。他走到扶手旁,亚立尔还待在月光洒下的凸窗前,茫然地陷入沉思。

  拉姆札俯视他,经过思考后,决定试著问问看。

  「十二月的公开亮相日,你会现身吗?」

  数日前,当罗德老师问起同一个问题时,亚立尔保持沉默。当时拉姆札也感受到一股令人骚动不安的预感。他以为亚立尔今天也不会回答,但他错了。

  在微微逆光的影子中,他清楚地回答:「会。」

  拉姆札没有将杯中的水喝完,只说了「是吗」,便转过身。

  他将笔记本和册子一起用皮带绑起夹在腋下,朝三楼的小门走去。

  这时,他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晚安」。

  拉姆札当然没有回答,就这样离开圆形图书室。

  拉姆札从三楼的门走了出去。外头传来转动钥匙的声音。

  月光透过树木的缝隙洒落。亚立尔在月光中抬头仰望三楼,用手抵住自己拿下面具的脸庞。

  确实从某个时期开始,拉姆札便不再凭自己的意志拿下那个面具。亚立尔没有像艾莉卡那样尾随拉姆札,因此不知道究竟是基于什么契机。

  自那之后,要说有什么时候例外的话,恐怕就只有在亚立尔的铁格房中吧。

  拉姆札会连火也没拿,跌跌撞撞、气若游丝地攀上黑暗阶梯,寂静无声地抱膝坐在墙边,度过一段沉默无语的时间。在他再度折返时,亚立尔才知道拉姆札没戴面具。出门时,一旦亚立尔透过手环听见拉姆札微弱的脚步声,他也会跟著返回铁栏杆中。亚立尔不曾深入想过自己那么做的理由。

  亚立尔几乎不会接近拉姆札所在的白妃宫。那里总是充斥一百种以上的毒药气味,令人神经过敏。别说亚立尔,连老鼠也不会靠近,也经常出现尸体。

  白妃宫四处都有上锁,拉姆札置身于母亲涅涅与侍从艾莉卡的监视下。当拉姆札单独一人时,亚立尔曾瞧见他在领地范围内走出户外,偶尔也会在大圣堂和法皇家的庭院散步。但只要拉姆札快撞见第三者时,艾莉卡肯定会现身阻挡他。看来软禁拉姆札皇子时,『不让他与任何人见面』这点似乎很重要。亚立尔完全猜不透原因,也看不透白妃及侍从艾莉卡对拉姆札的态度与处置。

  白妃涅涅好几次让艾莉卡用烧烫的火钩细心地摧残拉姆札的脸,之后再把面具、绷带和药品丢给他,并把他赶出去。亚立尔曾见过几次被弃之不顾的拉姆札在外头仿徨游走,一个人绑上绷带,一个人吞下药品,任凭痛苦侵蚀。

  那股药味过于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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