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一枚银币的故事

过。这也是她来访的理由。

  不仅有许多名画,当看著古老画框中,数百年前的皇族服饰、风采、逐渐演变的发型与镗甲样貌时,彷佛时光回溯,永远不会腻。

  米蕾蒂亚穿梭于蜡烛的间隙,如往常般慢慢地边走边赏画。有时,她也会在画框中寻找一些人。皇帝尤狄亚斯也是其中一人。

  不知是馆长的喜好,亦或是有什么主题,历代皇帝们幼时到晚年的肖像画混杂著挂出。尤狄亚斯皇帝依然未曾出现在其中。而且复制画与真迹也混在一起。这或许会成为好奇心旺盛的来访者频繁来此的理由。

  耶里亚家的区块中,耶赛鲁巴特的画被拿了下来。米蕾蒂亚在涅涅皇妃的画像前伫足。皇妃虽然很美,却总像朵石雕花,一朵纯白的石之花。她的眼眸彷佛不是看著此处,而是眺望遥远的世界。十三年前的十二月,生下拉姆札皇子的母亲……

  米蕾蒂亚还在寻找另一个人。和皇帝相同,今天也没看到皇子埃里法兹的画像。据说拥有金发碧眼的皇子埃里法兹。她默默地走过名牌被拿下的空白处。

  米蕾蒂亚爬上二楼。咚、咚……阶梯旁陆续出现肖像画。愈往深处走,服装也愈加古老。她在满是已死之人脸孔的晦暗通道行走。

  她忽然停下脚步。那里有幅她初次见到的肖像画,似乎是被替换挂上。

  她不假思索地抬起头——视线不由得被吸引。

  一名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正笑著俯视她。

  虽然有无数幅容貌端正之人的肖像画,他却拥有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美貌。

  一头黑发宛如经过研磨的黑玉,皮肤却很白皙。气质桀骛不驯,那抹极尽冷酷的微笑,令人难以想像竟是出自一名少年,也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画框中央描绘著教人不寒而栗、拥有异样而危险美貌的少年。瞳色过于暗沉而无法辨别。

  即便如此——光是看著画——彷佛被他注视、揪住心脏。

  他随兴地将有著金色流苏与绋色内里的漆黑披风披挂在身上。帝冠没有戴在头上,少年玩弄似地用手指钩住露出嗤笑。这名年纪轻轻便就任帝位的人是——

  米蕾蒂亚看向名牌。

  ——恐怖皇帝瓦伦狄米亚斯。登基时年仅十三岁的上上任帝王。

  他拥有许多孩子,还向雍西亚前王朝、帝国内部的敌对份子、选帝侯和法皇家挑起战争。又将敌方的年幼孩童关进鸟笼当作人质,让他们与亲兄弟战斗。加强专制支配,并扩大版图。长男十三岁战死时,这名皇帝也才二十六岁。

  米蕾蒂亚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位远近驰名的上上任帝王少年时期的样貌。

  说到恐怖皇帝,对他总是只有晚年的印象。因此她从未想像过十三岁少年皇帝的身姿。那副容貌使米蕾蒂亚静不下心,胸口莫名骚动……

  那危险的美貌过于绚丽、伶俐、冷酷,既完整却又不平衡。

  明明是未曾见过的脸,她却好像非常熟悉,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为何,米蕾蒂亚无法再看下去,逃也似地移动到下一幅画。

  一幅名画挂在那里,她曾见过那古老的画好几次。虽然尺寸不大,却一次也不曾被拿到宅邸外。前些日子还挂在别面墙上,但也许是基于馆长的美学吧,他决定将恐怖皇帝与巴尔瓦罗沙大帝两幅画排在一起。

  征讨最后的大魔女的巴尔瓦罗沙大帝。

  从发现画框的时候起,米蕾蒂亚便经常在那肖像面前伫足、流连忘返。今天也是如此,就在此时,隐隐传来课程的钟声。她连忙转过身。

  (糟糕,今天还有拉姆札皇子的王朝语课程。)

  隔壁的恐怖皇帝瓦伦狄米亚斯,带著讽刺的微笑俯视她。

  米蕾蒂亚再度回头望向貌美的少年皇帝,但宛如要将人吸入的双眸,这次依旧让她别开视线,快步走出宅邸。

  三

  那天,工友的王朝语课程结束后,拉姆札一如既往地留在圆形图书室的三楼,著手书写老师出的成堆作业。

  拉姆札点了两、三根蜡烛后,以鹅毛笔振笔疾书。但他察觉这样手边还是很暗。窗外一片漆黑。他打开在怀中滴答作响的怀表表盖,现在是晚上七点。注意力分散的拉姆札,在面具下阖上疲劳的双眼。

  无论有没有课程,拉姆札大都在圆形图书室度过。楼下的门屝偶尔会开启。名誉院长佩脱拉尔克会来到这里,四处游走并不断说著神秘的自言自语。他会在黑板上专心一致地写上密密麻麻的记号和数列,然后擦掉、再写上、再擦掉。最后摇摇晃晃地走出去。瑟侬院长与其他教授则会堆起一叠书,埋首于自己的研究中。罗德老师也会来这里写东西,因此不会无聊……包头巾的工友也经常来打扫。

  亚立尔总是会不符作风地在这里沉思。当拉姆札独自在三楼读书写作业时,有时回过神来便发现他在一楼的窗边。他们偶尔还会吵架。

  「是患了相思病吗?」不知为何,罗德老师也歪著头询问拉姆札。拉姆札认为亚立尔是不会靠堆积理论得出答案。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他就会像动物一样做出反射性行动。即便亚立尔拥有非比寻常的头脑,却几乎不曾使用。罗德老师和拉姆札都一致认为亚立尔有些奇怪,包头巾的工友倒是一如往常,罗德老师更擅自得出这反倒才是问题所在的结论。他眺望远方说道:「竟然有比皇帝遴选更重大的问题,是青春啊。」真是受不了。

  要解决今天的作业,似乎还要花一点时间。

  当拉姆札为了增加蜡烛而从躺椅上站起时,听见楼下传来纸张的声响。他将头转向扶手的方向,并转身走向那里。拉姆札向下一看,亚立尔正在一楼的凸窗前,读著一本像是册子的书物。不论周围多么晦暗,亚立尔都宛如一幅画,吸引观者的目光。就像在漆黑中绽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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