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一枚银币的故事

一个人的距离。她静静地继续说:

  「绝不是殿下的错。」

  位于岩岸的几只水鸟,同时振翅而飞。

  「我怀抱著这些走到现在,这是我的问题,必须由我自己解决。偶尔我也会应付不来那些情绪……也有无论如何都不能表明的事。但在殿下身旁,我从未对任何事忍耐、逞强。从来没有。在帝都……和殿下一同生活过后,我肯定会变得舍不得离别吧。」

  亚立尔将单膝靠向胸前,发丝在风中飞舞。

  『你还愿意帮我第三次吗?』

  在地下水道,浑身湿透的米蕾蒂亚如此说道。

  在宰相会议后看到米蕾蒂亚啜泣的样子,亚立尔也感到心痛不已。然而这一个月来他也想过,哭泣比无法表明任何事要来得好多了。

  太阳西下。亚立尔低喃道: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知道更多事。你无法说出的,还有你的事……」

  六月之后,当他独自回到铁栏杆另一头时,能多带一样东西回去也好。

  云影在岩石上移动。对方没有回答,只有风吹拂而去。

  亚立尔将指尖伸向米蕾蒂亚泛红的眼角。

  「……你明明就睡不著吧。」

  「……那也不是在帝都的缘故。这四年大致上都是如此。因为没什么好梦……渐渐变得不是很想睡。」

  「我很喜欢做梦。若是在梦中,就能和再也见不到的人相会。」

  「说得也是。」米蕾蒂亚眨了眨眼,垂下头答道。

  「……很久以前,我也曾经这么想。真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米蕾蒂亚从颈部拉出镶著有色宝石的首饰,放在衣服上。

  亚立尔被那音色吸引目光。米蕾蒂亚也望向亚立尔。

  「殿下,我其实从早上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开口对您说一件事……先前,您曾说过希望能听关于我的事吧?」

  「……」

  「虽然迟了很久……但我有想和您说的话了。」

  米蕾蒂亚垂下视线,看著急流,彷佛想起了什么似地露出苦笑。

  「中午……当我从上方看见亚立尔殿下汲取溪水时,若现在是蝉声鸣起的季节,我或许会产生错觉。尽管不是在这么美丽的地方……但过去我曾和一名黑发男孩一起逃亡,并在河川汲取饮用水。他就是给了我这个耳饰的朋友……」

  她的声音满溢寂静,却传达到亚立尔的心底深处,使他动摇。

  交给她的一枚银币。就像她在地下水道时说的事一样,这是真的。

  不知为何,米蕾蒂亚凝视著亚立尔。

  「虽说是朋友,但只是我一厢情愿……我们相过时,他和我一样是十二岁……所以一看到殿下和拉姆札皇子,我有时候……」

  米蕾蒂亚抿起嘴角。

  「……为什么我们两人的个性和想法会差这么多呢……即使我也是个傻里傻气的十二岁女孩,我朋友却是情绪起伏激烈、脑子里头装什么都一览无遗的十二岁男孩。我们在一起时,老是像鹅一样争吵不休。」

  「你吗?」

  「是啊,是我……但是现在……我想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米蕾蒂亚中断话题说:「因为也许会说很久,如果说不完,下礼拜的星期天能再出来吗?」亚立尔点了点头。

  米蕾蒂亚娓娓道来。

  「我在地下水道时说过……双方在最后的葛兰瑟力亚战役中签定了停战协定,而这是发生在前一年的事。当时的我,和大姑母待在前线都市葛兰瑟力亚。雷纳多的双臂都还健在,挥舞大剑……夏季的那一天,我背著篮子和雷纳多一起出门去淘砂金和采菇,发现了他。他的双眼都涂上了药。」

  ……下午三点,故事在中途变成「待续」。米蕾蒂亚睡著了。失眠和登山似乎让她筋疲力尽。她按著眼部、铺好手帕,宣称自己只是躺一下,却很快入睡。在岩板的最顶端,银发散乱于亚立尔身旁。

  亚立尔看著红叶之河,想像著西瓜小偷的事、在未曾见过的瑟利亚地底湖及湿地步行的方法、在前线度过的日子等等。米蕾蒂亚不只说了与她身高差不多的朋友,也说了王朝与战争。

  前线都市的日常生活、王朝的习惯与笛子的音色、王朝朝廷的风俗和茶、名为里里的大军师的品行、交战时的事、战时协定,以及交换俘虏。各种宗教与和尚,大学和交易商品……未曾见过的动物、水果与檀木。

  只要亚立尔开口问,就连书中没有的事物,米蕾蒂亚也会尽其所知地告诉他。

  告诉自出生以来,就只知道帝都内部的亚立尔。

  她似乎想将自己走过的世界,传达、递交给亚立尔。

  米蕾蒂亚也问了亚立尔很多问题。和拉姆札下的王朝将棋与学院的课程内容、和雷纳多泡温泉,铺设于深山之中、排列缜密的美好石阶小径之谜等等。还有船交错纵横的水上市场、用石工技术在陡坡崖壁上建造的帝国梯田,以及从五百年前便一直沿用到现在的灌溉技术……

  她也问起城里的「小丑」,但那时他沉默以对。

  亚立尔至今为止对帝都之外丝毫不感兴趣。帝国与王朝都与他无关,战争也是。他的世界仅有那铁栏杆之中的狭窄场所。然而,现在亚立尔头一次思考了一会儿关于主和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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