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一枚银币的故事

emsp;每年一到秋天,亚立尔总是会独自造访这条山间小溪谷。

  他们穿著靴子,走在被繁茂野草与枯叶所掩埋的古代石路上。甩开追上来的绷带女后,搭上沙卡那的小船。他们在没有渡口也没有任何其他东西的沿山河边下船,抄小路走进这条路。

  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竟铺著这条狭窄的石头路,让雷纳多和吾辈——热衷职务的他察觉异变后前来监视——讶异地四目相交。怠惰的小蝙蝠黏在吾辈身上,让吾辈背著它,表情就像它是吾辈的一部分行李。

  石路在绵延铺设于山地表面的古栈道前中断。将踏板架设于垂直的崖壁,名副其实的悬崖危路上,偶尔会从远处传来斧头伐木声。崖道到了尽头后,草丛中再次出现石路。到此为止的雾之峡谷、秋山景色与鸟啭声,都令亚立尔格外中意。米蕾蒂亚从早上开始便不发一语地走著,但渐渐地愈来愈常抬头眺望景色。

  过了中午,亚立尔带著米蕾蒂亚抵达那座延展开来的微高草地。从那里可以一览朝正下方流去的小溪谷。

  水从深山溅起飞沫滚滚流下。色彩缤纷的树叶,从山顶上飘落至在谷间窜流而下的急流,将整片水面染上颜色,是只有秋天时才会被红叶染红的、不为人知的溪谷。

  米蕾蒂亚在延展开来的景色前伫立许久。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按在耳际,抬头仰望蓝天。亚立尔发现了她耳边的可爱发辫。

  她回头望向亚立尔。在她正要说些什么时,小蝙蝠呆呆地飞了过来,吊挂在藤篮上。米蕾蒂亚似乎忽然想起午餐的事,提起藤篮的话题。亚立尔虽然点著头,却将手伸向藤篮,一把抓起失态的小蝙蝠,把它扔下溪谷。

  在草地上摊开便当的雷纳多和吾辈,一点也不同情它。

  亚立尔先走下小溪谷,洗洗手并把水装进水瓶。他从岩岸抬头望去,米蕾蒂亚将身子探出高台边,眺望卷积云及山棱,接著俯视亚立尔。亚立尔觉得只要别开视线,她就会消失到某处去——在地下水道时她也独自消失了——于是快步返回。

  米蕾蒂亚虽然人就在那里,两位年长者却在远处喊著「你们俩去景观好的地方吃吧!」「对啊」她一个人显得很寂寞。

  亚立尔走向米蕾蒂亚的身旁,米蕾蒂亚也朝他走近。两人在相会的地方将便当打开,吃起糖醋炸鱼和烧焦的煎蛋。蛋虽然烧焦,却格外美味。亚立尔歪下脖子、舔舔大拇指,默默地品尝料理。就连食量比地下道老鼠还小的米蕾蒂亚,今天也大快朵颐地吃著亚立尔做的三明治,使亚立尔不由得直盯著她。此时米蕾蒂亚却唐突地问道:「您和拉姆札殿下处得还好吗?」面具底下的脸皱起眉头。

  「……你想问拉姆札的事?」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感到不悦,但我想问的是关于殿下您的事。」

  无止尽的沉默流淌。亚立尔就像猊下的驴子一样,一个劲地动著嘴巴。

  「谈什么都行。学院的事,或是您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您的兴趣……烦恼……最近中意的女孩子,或是喜欢的东西等等……」

  亚立尔试著思索了一下,有没有什么能正大光明说出口的事。他总觉得没心情和米蕾蒂亚谈论拉姆札的话题。「我觉得十二月的公开亮相日,只有拉姆札出现我却不出现并不妥。」亚立尔说完后,对方咳了几声说:「皇帝遴选后继承权也不会消失,为了殿下的人身安全著想,就算有面具,最好也尽量别在诸侯面前现身。」亚立尔虽然默默聆听,但还是觉得挂心,因此没有点头。

  最后,他们平分吃掉剩下的妮娘做的苹果派。

  米蕾蒂亚从早上开始,似乎就一直在思考什么事。

  她问能不能下去溪谷一会儿,亚立尔点了点头后站起身来。

  到溪谷的路段是野兽开辟的陡坡,甚至称不上是「路」。但米蕾蒂亚穿著靴子,安稳地跟了过来。走到河畔后,滚滚的流水声掩盖其他声音。

  亚立尔在他每年的固定座位——巨大岩板的顶端坐了下来。他俯视在河畔看著水鸟和红叶的米蕾蒂亚。不久后,她似乎察觉到亚立尔不在,于是搜索四周,接著发现巨岩,走了过来。

  亚立尔知道对方因为河风和水声而听不见,便低喃道:

  「……你的心情多少好些了吗?」

  朝巨岩正下方走过来的米蕾蒂亚仰望他。亚立尔补上另一句传不到对方耳里的自言自语:「因为你留在帝都时,好像总是在逞强忍耐。」

  虽然米蕾蒂亚不喜欢帝都,但亚立尔只知道帝都。

  (一点点也好……)

  希望能让她多几个能抚慰心灵的场所,或令她喜爱的地方。这么一来,余下八个月的痛苦或许也会减轻……米蕾蒂亚之所以得留在讨厌的帝都,都是因为要辅佐『皇子』。

  米蕾蒂亚将被河风吹乱的银发撩到耳后。

  亚立尔仰望秋天的天空。苍鹰在辽阔的天空翱翔而去。急流就在一旁,水声很近。

  当亚立尔察觉米蕾蒂亚爬上巨岩时,她早已把靴子和袜子脱在岩岸上,本人已经爬到一半以上。亚立尔感到惊惶失措。当他慌张地在岩石上来回踱步,思考究竟该阻止她,还是该拉她上来才好时,米蕾蒂亚依然一步步攀登上来。她的指尖抵达顶端。最后亚立尔终于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上来。米蕾蒂亚的身体被揽进亚立尔的双臂中。她呼唤「亚立尔皇子」的声音拂过肩膀。

  「在帝都,虽然的确有失落、悲伤和痛苦的时候,也有令人忧愁的日子。但在来到帝都之前,我也一直过著这样的日子。」

  他吃了一惊。她不可能听到那些话,之后亚立尔才知道她会读唇术。

  米蕾蒂亚从亚立尔的双臂中离开,在岩石上坐下。她垂下的裸足被土壤弄得又黑又脏,拉起皱起的裙襬,双手并拢摆在膝盖上。

  亚立尔在一旁坐下,中间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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