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对你来说我也一样」。
当时皇子拉姆札在面具底下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并不特别关心。拉姆札离开了。然而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不是最后一次。尽管如此,就算隔著铁栅栏见面,他们保持沉默的时间还是比对谈的时间久,但这对亚立尔而言一点也不痛苦。
虽然两人年龄与发色相同,身高跟个性却天差地远。无论亚立尔如何回应,似乎只会令拉姆札感到不快。连亚立尔若无其事地待在牢房里都能让他生厌。拉姆札有著坚定的信念——成为皇帝的信念,亚立尔却不抱任何期望。两人都认为自己的人生比对方来得好上许多,尤其拉姆札更是多次前来确认这点。
亚立尔并不讨厌他。尽管亚立尔在城里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记住名字放在心上的只有拉姆札,但他也没与趣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
只有少数几次拉姆札是气若游丝地爬过来。这种时候他绝不会提著油灯,而是在黑暗中碰撞好几次才爬到房间。让亚立尔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爬上台阶的自己,对拉姆札来说似乎比什么都要难以忍受。亚立尔袖手旁观,什么忙都没帮。就算撞见拉姆札被母亲涅涅与侍从艾莉卡用拨火棍打伤脸,亚立尔也不曾现身。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与黑暗中,亚立尔喜欢看拉姆札忍著痛苦,坚持什么话也不说,最后脚步踉舱地离去。这种时候就算他走了,感觉还是有什么东西遗留在原地。没错,无论是拉姆札的沉默,还是偶尔一股脑儿脱口而出的恶毒批评——亚立尔都不讨厌。
他把脚套进靴子里。这么说起来,拉姆札以前曾经这么问过他:
『你没有不惜付出某种代价交换,也要得到的东西吗?』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亚立尔望向藏起来的宝箱。过了几年依旧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如同他的内心写照。答案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然而,亚立尔没有回答……连「没有」两个字都没说,
空气紧绷,现场笼罩在奇妙的沉默之中。原因并非亚立尔,而是拉姆札。拉姆札露出揣测亚立尔手中握有钥匙的表情,彷佛只要时机到了,他就会打开这个坚固的铁牢笼自行走出来。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亚立尔只是突然打消念头,不愿说自己未来也不会拥有宝物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迟早会像其他先前的居民一样,找到可以封装在宝箱里的东西。就算真的找到了,也比不上拉姆札坚定的愿望,顶多只能收进宝箱里。不过拉姆札似乎另有其他想法。
……只要眼前出现想要的东西,你八成会把它连同这个国家一起放进自己的宝箱里吧。宛如预言家般阴沉地笑了笑后,帝国唯一的继承人便转身离去。
日子缓慢流逝,就算周围多少产生变化,亚立尔还是完全没变———任何事物都无法改变他一分二髦——心中也没有任何不满。即便宝箱里依旧空无一物,曾几何时他也不放在心上。就在他连在意的理由都快忘记时……
某天,他手腕上的一对银手镯兀自散发淡淡白光。
……五年前的暴风雨夜,他将最初的『宝物』收进宝箱里。
亚立尔用力扣上袖扣,伸手套进上衣的一只袖子。
不惜付出某种代价交换也要得到的东西……
最后他捡起皇子假面。明明实现了,却不觉得满足。亚立尔想著将银币交给米蕾蒂亚的事情,同时戴上面具,迈步从牢房里走向外面的世界。
¥¥¥
杜哈梅学院里,有间藏书室伫立在树丛的后方。最近这一年会踏进这间藏书室的学生只剩下拉姆札一人。正当这间藏书室的门发出叽一声时……
一道破晓前的蓝色影子落下,彷佛有阵冷风悄然无声地吹进藏书室里。
拉姆札知道来者是谁。他原本正躺著看王朝将棋手册中看得懂的部分,一注意到有人进来便阖起手上的书。在将棋盘上下了今天最后一手棋后,拉姆札发现自己搞砸了,顿时感到相当不快。
他离开原本躺的长椅,手倚三楼扶手俯视开架式书柜。明明除了门的声音外就只有一片静默,那家伙却已经出现在那里。宛如来自过去的亡灵般,当著拉姆札的面,不存在于任何人记忆中的影子逐渐刻画为现实。
那家伙有著一头漆黑的头发,身穿皇子服搭配靴子。虽然样式不同,但他同样戴著只遮住上半脸的面具。
一走到藏书室中央,亚立尔立即带著毫无迷惘的表情走向三楼。
拉姆札靠著扶手高傲地回望亚立尔。
两人的视线交错。拉姆札第一次在阳光底下看见亚立尔,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灰黑色眼眸。拉姆札的嘴唇微微扭曲,似乎不自觉露出了嗤笑。
……既然那家伙凭自己的意志打开门锁走出那间牢房。
我就不会让那家伙讲出别无所求这种话。
毕竟是不惜付出某种代价也想得到的东西,那家伙绝不可能满足屈就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