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皇帝、皇子与『小丑』

  ——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在皇帝紧闭的双眼烙上纯白的闪光。

  凌晨三点,尤狄亚斯独自待在天空玉座之间,猛然睁开深蓝色的双眼。

  暴风雨从半夜开始下个不停,似乎又带来了积雨云。

  圆形天花板上镶满花朵形状的彩色玻璃。无数雷光穿透玻璃,将大厅染上黑色与白色的深色阴影。为真王引导命运的黑石「命运之石」显得格外醒目,大厅宛如异界般染上一片奇妙的雪白。

  最近连帝国官僚都很少见到皇帝,不过这样的他每天深夜都避人耳目,独自坐在这里的皇帝玉座上,随后又起身离去,知道这点的更是只有几个人。

  巨大的阳台跟柱廊有一大半延伸到室外。激烈的大雨击响阳台跟柱廊,流过黑暗中的大台阶时更发出宛如瀑布般的奔腾水声。

  放晴的日子里,可以从这个天空玉座看到一望无际的晴空。如果奥莲蒂亚当上女王,就算没事也会成天坐在这里吧。当她离开时,玉座将残留花香。尤狄亚斯觉得自己彷佛看见这幕景象,忍不住轻声笑了。

  前几天深夜,「小丑」偷偷摸摸造访自己寝室时,尤狄亚斯一时之间把自己跟父皇重叠在一起——某个冬日,伟大的恐怖皇帝在寝室中遭到杀害。

  不过,娇小的「小丑」手里并非拿著刀刃,而是一张结婚证书。他递出的那张纸上,孤零零地并列著小魔女跟他的签名。

  接手赛希尔工作的皇帝,单手拿著鹅毛笔在结婚证书上盖下皇帝的认可章。收下结婚证书后,「小丑」点了点头,摘下讨厌的面具,粗鲁地勾在指头上,素著一张脸伫立在皇帝面前。然后小心地把证书折好收进怀里,再度回到阴影之中。皇帝手拄著脸颊目送「小丑」离开。总觉得这家伙莫名可爱。

  这是那位少年第一次主动走到皇帝身边。

  风强雨骤,闪电接连发出巨响,照亮在皇帝玉座上陷入沉思的尤狄亚斯。

  五年前,尤狄亚斯首度注意到那个年幼的「小丑」,并造访了那间陈旧、昏暗又沾染血迹的粗铁栅栏房间,当时也是跟今晚一样阴暗的暴风雨夜。

  栅栏后方的黑影传来滴答作响的水声,那是暴风雨遗留下来的痕迹。

  囚禁十二岁少女的地方是绝不可能逃脱的鸟笼。放走少女的城中「小丑」就在栅栏后方。

  『……你想再见到她吗?』

  只要接近人,禁锢魔法就会发动。他的双手手腕将出现手铐跟炼条,脸部也会蒙上缄默小丑的面具而无法与他人交谈。即便在鸟笼里发现那女孩,他应该也无法伸手触碰,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可以待在那女孩附近。

  尽管如此,他却把女孩放出鸟笼。明知放走少女后,自己将孤零零地再度回到孤独的牢狱,他依然这么做。

  比起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年幼的「小丑」选择成全女孩的意志与自由。

  尤狄亚斯突然想嘲笑小丑——你又能保有那种意志到什么时候?

  『为此,你有什么都敢做的觉悟吗?「小丑」。』

  小孩抬起头。暴风雨夜的水滴从他深黑色的头发上滴落,有如雨滴滑过额头、脸颊与嘴唇后落下。那眼神执意而耿直。

  尤狄亚斯听著天未破晓的十月骤雨声。之后,他命令宰相赛希尔负责教育「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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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取女主人的别名,称「卷贝城」的这处居所为『白妃宫』。

  由于这里总是沉浸在寂静当中,又是皇妃的住处,除了医生、法皇家相关人等、在此进出的药商,以及偶尔上门请求雇用的女孩之外,很少有人造访此地。沉默的仆人全都戴著乏味的白色面具。自从帝国皇子拉姆札出生、戴上面具以来,白妃宫的仆人们也在不知不觉问效法。

  生下儿子拉姆札之后,白妃涅涅再也没有出席过任何公开仪式及晚宴。有人看过她身穿白色礼服,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城里、庭院或海边,最后不知在何处消失的身影,也有人看到她时常经由贵族专用道前往大圣堂。涅涅的歌声偶尔也会随风传至一般人耳中。耶里亚弟王家原本是尚武的家族,然而其最后的血脉——耶赛鲁巴特与涅涅兄妹却以出类拔粹的美貌与歌声闻名。然而,如今一片死寂的白妃宫傅出各种关于白妃与皇子拉姆札的怪异传闻,那绝美的歌声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皇帝尤狄亚斯最后的皇子,拉姆札尤其神秘。他戴上面具的理由不得而知,而且出生后从未公开露面,直到一年前进入杜哈梅学院,与少数外界教授接触,才证实了他的存在。十三年来,几乎没人知道他在白妃宫的哪里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又过著什么样的生活。

  皇子拉姆札的房间位于白妃宫内进出受限的区域。

  房间窗外是断崖绝壁与一片苍茫无尽的大海。

  房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床边是读书用的烛台,多半放著水瓶、杯子与药包。墙边大书柜里的书高度参差不齐,书塞得进去就塞,塞不进去就堆在书柜前或地上。上头还搁了笔记本、鹅毛笔、清理衣服用的毛刷,以及收藏袖扣的小盒子等物。即使堆这么多东西,却不显得特别凌乱,似乎是主人以自己的规则整理好的。

  这里还有座暖炉,以及一张跟床一样经常使用的书桌,上面摆著书本、字典和地图。暗灰色的怀表发出滴答声。

  夜深时分,拉姆札点亮桌上的烛台,瞄了怀表表面一眼。他拿起鹅毛笔想再多做一点习题,正准备往墨水瓶里沾墨时,却停下了手中的笔。

  窗帘在敞开的贝壳窗边晃动,隐约能听见他的母亲涅涅边走边唱的歌声。

  虽然歌声随即歇止,然而拉姆札闭起面具底下的双眼,放下鹅毛笔。真扫兴。

  他看著桌上的月历。月历的插图故事中,太阳王与月妃在春天相遇,在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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