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决定,脸上的表情却是预知战败的自暴自弃,这副模样肯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明天就不会被他看见了。听说明天出席会议的除了皇帝之外,只有宰相赛希尔、法皇佛罗连斯,以及兄王家的凯伊这四个人与自己。
……不对,亚奇一定也会出席吧。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拥有出席资格就是了。)
不过,『他』已经数十年没有露面,应该不会出席。
城里的『小丑』——『拥有第六个席次的人』。
「……明天的……宰相会议……」
这句话静静落在黑暗中,带著奇妙的余韵消失。
她想起凯伊说过的话——像老鼠的玩具一样,不管怎么跑,只能永远在同一个地方喀啦喀啦地转动。连大叔父都会这样了。如果不抱持希望——或者说知道自己不抱持希望——那便把该做的事做完就离开吧。明天之前,不知道会怎样。
「我们走吧。」
米蕾蒂亚起身想要离开,身子却忍不住摇晃。可是,不走不行。
到了七月,皇子会开口要求自己别走吗?说不定会。
她一定会很高兴吧。虽然对于无法答应这个请求感到抱歉。可是,这就是战争。大家都死了,没有人例外。因为他们不愿意停战。
只有这点可以肯定——到时候,她一定会带著亚奇一起死。
六
金发枢机信步走到大圣堂后方。
穿过树林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天空、海洋与墓地。
仰望天空,红蜻蜒从黄昏的火红云朵下飞过。他听见振翅的声音,一根白鸽羽毛正缓缓从空中飘落。下午四点从钟楼放出的鸽群,结束一小时的天空漫游后,再次返回钟楼。
他眺望海洋,血红的夕阳渲染了半边天际,逐渐沉入地平线的另一端。昨天深夜,自己也在这里眺望出发前往佐哈尔的船。
在阳光反射下,他苍白的脸也染成血红。
身旁的树上,一只蹲踞著的漆黑乌鸦俯瞰著他,「嘎嘎」地叫了一声。
——四年前,葛兰瑟力亚的落日,也像这样有著渗血般的颜色。
φφφ
原野上遍地死尸,折断的武器与旗帜宛如墓碑般耸立。他眺望著这幅光景,站在今天依然美丽如昔的落日余晖下,取下头巾。
啄食尸体的乌鸦叫了一声,飞回树梢。
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亚奇。』
他回过头。
已成长为十三岁的少女,像个手握镰刀的死神,手里拿著鹤嘴锹站在那里。
那双诉说著「我爱亚奇」,蕴含比言语更深沉情感的眼眸,如今因愤怒与憎恶而湿润发光。
『……真的是亚奇吗?』
不知道这句话问的是「一手造成这场战争的人真的是你吗?」,还是单纯想确认眼前戴头巾的军师真的是『亚奇』吗?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所谓。正确来说,他知道两种都不是。
听见少女呼唤亚奇这个名字,他微笑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本名。也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他。
『是啊,再多叫几次,我的小公主。』
剎那间,少女眼中闪过像是由无处可排遗的深刻爱情与痛楚形成的微光。
两人同时忆起多年前,无名的他得到这个名字时,从已经踏上的道路回头,对少女要求了同样一句话的事。
『……亚奇。』
这声音令他闭上眼睛。跟恶魔要来的心脏里,彷佛关了一只小鸟或蝴蝶。那句就像在说「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的话,深深渗入心中。
夕阳将世界染红,她的脸庞逐渐融入黑暗中,直至看不见。
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他也不靠近,宛如彼此之间横亘著一道又深又暗的断崖。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将会永远无法靠近彼此,于是他率先跨越断崖。
她的眼神和过去一样,诉说著他就是全世界。充满著爱情、愤怒、憎恶,与难以忘怀的事物。
少女不是不愿靠近,而是知道如此一来,至今为止所珍惜的一切将分崩离析,只剩下亚奇。她心知肚明。
他掬起一缕少女的发丝,长长的头发证明她受人疼爱。他高兴地抚摸少女的脸颊。她抿紧了嘴,愤怒地瞪著他道:
『……你没死啊。』
她的意思,或许不是指在葛兰瑟力亚战役中生存下来。一个人从混乱中离开,站在高处静观一切结束——决定这么做很简单。
可是,少女询问他的毕竟不是这么陈腐,一看就知道答案的事。
——你没死啊。
世界进入逢魔时刻,少女伸出小手,抚摸他的心脏一带。
片刻之后,她彷佛难以置信似地睁大了双眼。果然这三天来,自己似乎完全死透了。最大的证据是,都已经过了十年,他看起来还是和那天一样。心脏在跳动,也有体温,只有年龄并未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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