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我将手搭在副驾驶座的窗框上,踮起脚尖。对了,由于我经常像这样踮脚欣赏风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悟就用大箱子和坐垫为我加高座位,方便我看窗外景色。但是,一旦出现令人好奇的东西,我还是忍不住向外倾身。
「啊,那是马喔。这一带都是牧场。」
哇,那就是马吗!我在电视上看过,但这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马。马在电视上看起来非常庞大,在路边吃着青草的马确实也很巨大,但身材比较纤细。
我回头看向已甩在后头的马,悟笑了起来。
「你喜欢看的话,下次再看到马,我就停下来吧。」
接下来路过的牧场,围着马匹的栅栏与马路有段距离,马儿远得看起来相当娇小。
「离得有点远呢。」
悟感到可惜地走下车,再次从副驾驶座将我抱出来。
然后「磅」一声关上车门——明明远得看起来比悟的手还要小,马儿却停止吃草,抬起头来。
马儿与我们之间的空气赫然紧绷。马儿竖起耳朵,笔直望着这边。瞧瞧——真是神经敏锐的生物。
「啊,奈奈,他在看我们耶。」
不单是看,是在观察我们喔。观察我们对他是否有危险。说不定是因为离得远,才更想看清楚我们的真面目。如果近得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人类与猫的组合,也许反倒会安下心来。
既然身体那般巨大,用不着如此过度敏感吧?但动物皆有与生俱来的性质。体型再怎么庞大,马儿毕竟是草食者,草食者都有被肉食者狩猎的记忆。不由自主就会胆小畏缩。
反之,我们猫儿如此娇小,却是属于狩猎的那一方。狩猎者即是战斗者。我们猫儿也会对未知的事物提高警觉,但不得不开战的时候,面对比自己大上数倍的生物,仍然会膨起尾巴。
半感到好玩地戏弄猫的狗最后会哀嚎着卷起尾巴,也是同样的道理。即便是比自己大上十倍的大型犬,我们该应战的时候就会挺身战斗。
仔细想想,狗已经很久不狩猎了。猎犬也是为了主人才追捕猎物,不会自己给予猎物致命一击。这点是与我们猫儿的决定性差异。纵然只是抓到虫子,我们追捕猎物的时候,必定自己了结猎物的性命。
有无这种「了结性命」的感受,在动物间是极大的差异。马儿确实比我大上几十倍,但我不觉得害怕。
我忽然得意洋洋。对于自己是尚未失去猎性的猫感到骄傲。
身为并未失去猎性的猫,面对接下来即将降临在悟身上的事物,我也决计不会垂下尾巴。
马儿好一会儿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们,大概是终于认定我们不是急迫的威胁,再度开始吃草。
「挺远的,不晓得拍不拍得到。」
悟摸索口袋,掏出手机。是附有相机的那种手机。顺便说,他最常对着我按下快门。
不过,我想别拍那匹马比较好喔。
悟拿着手机朝马儿伸长手后,马儿再度抬头看向这边,耳朵又竖了起来。是在警戒做着可疑动作的悟。
直到悟按下快门为止,马儿都文风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我们。
「嗯……果然太远了。」
悟拍了一张便宣告放弃,收起手机。马儿仍看着我们——一直看——一直看。
一直看到我们坐回车内关起车门为止,马儿才总算再次开始吃草。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明明他只要起脚一踢,我和悟眨眼间就会不支倒地,但有些动物的生存方式就是这样。
如果是与生俱来的本能驱使着他,真庆幸我是留有战斗本能的猫。真庆幸我是不会向比自己大的事物屈服、威风凛凛的猫。
由于能够重新确认这件事,在我心目中,与这匹马的邂逅有着重大意义。
一路上,我看见了许多从来不曾见过的景致。
树干雪白的白桦,结满成串鲜红果实的合花楸。
名字全是悟告诉我的,也是他告诉我合花楸的果实是鲜红色。不知是什么时候,电视上某个学者说过:「猫不擅长分辨红色。」
「呜哇,合花楸的果实是鲜红色呢!」
悟如此大叫后,我才知道「鲜红」是什么色彩。虽然在我和悟的眼中肯定是不一样的颜色,但我记住了悟说的「鲜红」之于我是什么颜色。
「那棵树还不算很红呢。」
悟每次一看到合花楸,都会如此评论,所以我变得非常善于分辨红色。尽管只是依自己看见的颜色记住悟口中的红色深浅,但我们共享着相同的颜色这项事实不会改变。我会一辈子记住悟说的各种红色。
正在采收马铃薯与南瓜的田地,已采收完毕的田地。
人类采下马铃薯后,先密密实实地装进大得足以塞下好几个人的袋子里,再堆于田地一隅。南瓜在湿润的漆黑泥地上堆成无数座三角形小山。
这么说起来,平缓山丘上到处可见白色或黑色的巨大圆形塑胶包,我还纳闷为什么要把好几个相同的玩具丢在那里,原来是打包后的已收割牧草。
「因为冬天一到会下很多雪,必须在那之前收起牛马要吃的牧草。」
雪就是冬季期间,在东京也下过几次的冰冷白色物体吧。那种东西很快就融化了,不必这么认真收割吧——这时我还如此心想,但进入冬天以后,我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