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对面能看到一个看板——是白幡市郊区的天文台公园。
“什么时候拍的?”
“十来天前哟,嗯……对,正好十天。烟花大会前一天。”
“偷窥啊。低级趣味。”
“请你不要误解,是偶然拍到的哟,本来是为别的会员设置的摄像头。”
“能随便给我看么?”
“这是特别的。听!”
不知是不是因为话筒敏感度低,几乎听不到对话。但是只有一瞬,能听到阿姨的声音:
——和我这样的老太婆在一起快乐么?
之后的对话听不出来。
“悠有的阿姨,”飨子靠近我的脸,“多大年龄来着?”
“不知道。三十八九,最多四十出头吧,因为是悠有母亲的妹妹。”
“知里大夫呢?”
“三十七……左右吧。”
“真奇怪呢。很奇怪吧?”
“个人差别吧,这个。”对于女性的老化与体重增加,主观比其他任何事物都重要,这是母亲对我讲授过许多遍的。更大的问题是大夫这边。的确如飨子所说,这实在像是约会。挽着手、还提着好像是一起去购物了的商店的袋子。说是相亲失败了,难道是自己拒绝了?“但还好吧,也没什么。他们自己幸福的话。”
“问题在后面哟。”
飨子操纵着鼠标,画面变成了慢镜头。
傍晚的公园、两人恰到好处的长镜头、并肩行走。大夫左边是酒红色的越野公路车(我迟钝地领悟到,是我从KABA Circling带回来的那辆)。夕阳斜浅,创作了画面的构图。把这种氛围直接放到圣丹斯电影节上去,说不定能得个鼓励奖。
在我身旁,飨子抖了一下。
画面里只有大夫。
我看向画面边上的时间。粗糙的画像一顿一顿地变化。每秒四帧,黑白色的夏。本应在那里的女性已经不见踪影。
我抓住鼠标,倒回视频。再看一遍。再看一遍。
只有大夫和自行车。
四十八帧、十二秒后,大夫突然停下脚步,环视周围。阿姨已经出现了,数步之后,夕阳之中。
怎么,原来你在那啊。传来大夫模糊的声音。阿姨没有回答。
我和飨子沉默地凝视画面。——
——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毫无理由地)冒昧地进入了旁边凉的卧室的话,说不定事态会以稍微小一点的损害收场。
他卧室墙壁书架上,一半以上是小说、漫画以及游戏,按顺序整齐地排列着。靠下几层是参考书、问题集、辞典、理科专业书籍、足球杂志。角落里肯定也有乡土史的资料,凉之前调查“忽离者”的时候留下的。江户时代以及更早之前,在别处村庄里毫无先兆地失踪,然后在这个边里(当时是城下町)附近的山上被找到的人们的传说。因为是凉那家伙,说不定不只有书籍,还会有从图书馆复印然后好好地夹入文件夹或贴入剪贴簿的材料。
我们应该会在那里发现和他发现的相同的东西。例如宽永年间贵族写下的奇谭,明治时代的新闻记事,从本地钟表公司社长退休之后修成的力作《边里市史》、《续·边里市史》、《边里的民间传说与传承》中复印的材料,发生于昭和四十年代的站前雕像盗窃事件报告书,详细描写了为从山里出现的人们建造的临时诊所逐渐成长为近代医院的历史的自费出版书,百年前据说和那个范·德·科尔哈斯/科尔豪斯私奔了的小姐的照片。最后这个会最令我们惊讶吧,因为她的面容和悠有的阿姨极为相似。
看到那张照片,想到某个可能的时候,凉应该会想记下来。开始他会一动不动,看好到自己喜欢用的个人备忘录的最短距离,然后以惊人的气势抓住备忘录,打开,翻动书页。
然后又立即把备忘录合上。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到,他想不起来到刚才为止自己做了什么,然后连想不起来本身都忘记了。
专业医生的话应该会明白那是什么疾病的症状,比如说知里大夫或他的同事。但他们并不在这里。不止如此,连凉的父母都被禁止进入这个房间。我们也没有见过房间里面。重要的人物总是在这里之外的某处。凉的卧室,书架旁边,本应是洁白的墙壁上,用大头钉固定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便签,就如同挡住逐渐流失的表层意识的堤防一般。便签叠着便签、相互重叠的记忆:今天的预定、放钥匙的地方、微波炉的用法、鞋的穿法、朋友的名字与住址。每隔十几小时就要看一遍这些来再次确认。如果我们进入卧室,看到这些的话,应该能大幅改变之后的事件,就算不能完全避免。——
——但是,事情没有变成那样。
我们没有碰凉的卧室。我们没有看到墙上的便签。我和飨子一直凝视着显示器中的粗糙画像。
一段时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操作鼠标反复慢速重放视频。飨子只是非要两个人一起坐狭小的椅子、紧紧地贴在我的背上。
然后,她突然说:
“卓人?”
“什么。”
“你做过爱吗?”
这实在像是劣质的深夜动画或游戏里的情节,但这是实际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这是真的。
“什么啊那是。”
“问什么,还有别的吗,男女互相贪求的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