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号下午,实验因为突然下起的暴雨中止。我们随随便便地坐在一如既往的座位上,奢侈地享受着空调的除湿功能。
BGM很稀奇地是西蒙和加芬克尔的Bleecker Street。大屏幕中是晚了两周的环法自行车赛第十七赛段,科纳芬一上来就在大冲刺。
阿姨虽然照例(而正当)地劝我们“学习怎么样?”,还是带着满面笑容给我们全员端上了珍藏的水果芭菲。
“科学的思考真是毫无意义。”
这是飨子提出的“今日议题”。
原因只有一个,是凉那家伙。悠有的实验数据在我们面前积攒到了多得令人讨厌的程度。但到处都没有出现飨子想要的结论,只是凉的问号不断在笔记本上增殖着。
为什么悠有可以带着背上的豉虫和肠内的细菌(大概)一起“跳跃”?为什么人和猫就不行(飨子发火之后,我们立即从店里借来了看上去很困的彼特罗纽斯·柴郡·珍妮放进悠有的背包实验)?为什么“跳跃”可以和地球的自转和公转同步?为什么能好好带着衣服一起“跳跃”?悠有的能力是怎样区分这些事物的?周围的空气有没有一起“跳跃”——如果没有的话,悠有的皮肤就是直接接触了时空的裂隙——但为什么不能带上猫或飨子?最关键的是……
“能量守恒定律怎么样了?”
坐在一如既往的座位上,凉一如既往地打开笔记本,表情无比认真,都可以说是发青了。
“怎么了?”我说,“没问题吧,悠有又不是消失了,质量还是守恒的。”
“悠有自身的确是那样,从她的视角来看的话。但是,从我们这边来看会怎么样呢?在‘跳跃’期间全宇宙的总质量,有那么几秒,少了悠有那部分不是么!”
我和飨子同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个英俊的三少爷终于开始担心整个宇宙的健全性了啊。
“有什么好笑的啊,你们两个。”
“没什么,看你爱担心的性格能扩大到什么程度罢了。那个啊,如果是说整个宇宙的话,这么点儿在误差范围之内吧?不管怎么说从相对论的尺度来看‘现在’什么的也无法定义。”
“不,怎么会那样呢!即使是你说的那样,这也是局部的问题——也就是古典力学范围内——同时性概念充分有效,守恒律也在这个范围内考虑的话……”
“老师——”悠有一边大口吃着芭菲一边举起右手,“请您讲得简单一点——”
“好的好的,也就是说呢……”
我试着尽量简单地说明。
所谓“现在”是一个大大的纸箱,悠有、我们和太阳系都装在里面。它有一定的质量。也可以叫做能量。
有无数个这样的纸箱,在称作时间的细长走廊上,从过去向着未来排成一列。我们、太阳系以及宇宙中其他所有事物一起从过去的箱子快速移动到旁边的未来的箱子,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移动着。全体的量不会改变。但是——
“——但是只有悠有从一个箱子里出来以后,一下子就到了往前三个箱子的地方,在那里等我们大家过去。这样,进入中途的箱子时,测量我们的重量的话,就少了悠有那部分。”
“嗯、嗯,原来如此。”
“不是什么‘原来如此’啊,”凉挥舞着笔记本,“就是说守恒律怎么样了啊!”
“在宇宙的某个地方有配重不就行了?”我不假思索地说出感想,“只在悠有‘跳跃’时,同样的质量会出现在火星背面。然后,悠有回来以后它就消失了,那个所谓的反·悠有。”
“但那样的话不就是承认超光速了么!”
“那就在更近的地方。比如后山。”
“不是说过那样的话同时性……”
“真是的!”飨子拍着桌子,“要钻牛角尖到什么程度啊?都看了那么多次悠有的能力了,还说什么质量守恒呀光速不变啊。事实优先哟,眼前的事实。本来守恒律对于整个宇宙成立之类的,只不过是人为设置的前提哟。不对吗?”
“那、那种没道理的——”
“怎么没道理了。严密地说的话,能量守恒是从动量守恒定律和引力定律导出的对吧?”
“……是那样的么?”
“是这样的哟!也就是说要么动量不守恒,要么引力不一定就解决问题了。肯定是宇宙某处的空间发生了相转移,引力常数开始改变了哟。不然的话就是在普朗克长度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有细微的斥力转来转去。肯定是这样。好,这个话题结束了!”
“但、但是……”
这与其说是活跃而平等的议论,不如说是飨子话语的水压把为考试而整顿起来的凉的理科精神击溃的过程。
荒人那家伙离开座位去续红茶了。我和悠有(一边抚摸着拥有众多名字的肥猫)观看着逐渐被压垮的凉。讨论已经变得越来越夸张,已经经过认识论进入了数理哲学的范畴。
“……而且,本来逻辑的精细度大于这个宇宙的原材料什么的,是谁定下的?”
“问、问谁,那种……”
“对吧?不一定哟。不仅如此,说不定我们的逻辑系统才是比现实粗糙、漏掉了什么决定性的东西不是吗?对,就是这样!肯定是我们的脑的构成原理有其极限,其中逻辑系统被设定成比时空的紧密性更宽松了哟。所以我们才无法从原理上认识悠有的能力。”
哎呀,这可是忍耐的极限了。
我情不自禁张口说道:
“